（一）电话救命记

    做儿科医生50年来，每当患者坐在我的诊桌旁，投以祈求和信任的目光，称呼我一声“谢医师”，我就感到快慰与自信。我热爱医生这个职业。为病儿解除疾病的痛苦，让他们早日康复，是我的神圣使命与职责，也是我锲而不舍的人生追求。几天不看病，我就觉得百无聊赖，心里不踏实。当我看到那些小脸蛋儿重现天真烂漫的笑容，如花儿朵朵重新开放，我就会获得最大的快乐与满足。

    按照本院对退休人员的规定，70岁以上不留人，回家颐养天年。而我不甘寂寞，不服老，自感精力充沛、退而不休，应聘在社区看儿科专家门诊，每天上午看半天，继续发挥我的技术专长，为病家造福，正如当年叶剑英元帅诗中语：“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争取老有所为，继续为社会做贡献。

    如今家庭以独生子女居多，戏称“421家庭”（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亲和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心肝宝贝”、“重点保护对象”。当我为患儿诊毕，开好处方，有时会看到家长脸上愁云密布，放不下心。为了让他们解除思想顾虑，我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写在其门诊卡上，安慰道：“不必担心，如果孩子病情有变化，可以随时来电话，我会关照的。”病家如获至宝，脸上顿时“阴转晴”，满意地离去。这样一来，每天早、晚时分，我家电话忙得不亦乐乎！有的报告孩子的病情变化，有的咨询儿科疾病防治方面的问题，还有的孩子突然起病，家长向我请教该用什么药。我就根据患儿家长提供家庭药箱里的备用药品，指点其用药。总之我有问必答、不厌其烦、不辜负病家对老医生的信赖。

    多年来开通电话咨询热线为病家服务，我的电话成为联系病家的纽带，有如空中架起的健康桥，有趣的事情不胜枚举，耐人寻味。

    一天黄昏，一位家长电话求援，说宝宝三四天不解大便，肚皮胀鼓鼓的。我嘱咐对方不妨用棉签蘸些食用油通一下肛管。过了一会儿，这位家长又来电话，说是遵照嘱咐做了，宝宝果然排便一大堆，这个办法真灵验，不用跑医院问题就得到解决。

    一个冬日黄昏，有位家长来电话，说宝宝突然高声嗥叫，不知什么原因？孩子上床时还是好端端的。我在电话中嘱咐对方：不妨把孩子衣服脱光查查看，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伤害事故，例如，遗忘在衣服里的缝针刺痛孩子。过了一会儿，对方来电话告知，说果不其然，脱下裤子之后，发现孩子脚上有一个豆大的水疱，是保暖用的“盐水瓶”烫伤的。

    一天晚上，有位妈妈来电话说5个月男婴突然发生阵阵哭闹，大口吐奶，一阵哭闹过后照常吃奶，恢复常态，过了一会儿又发生哭闹和吐奶。孩子脸色苍白，软弱无力。我提醒对方：恐怕是小儿肠套叠，属于急腹症，赶紧送医院，别耽误，及时就诊可以做空气灌肠复位。第二天早晨，我特地到市医院放射科办公室查询，果然不出所料，夜间有个男婴在此做了空气灌肠疗法，肠套叠当即复位，患儿化险为夷，免于剖腹破肠之苦。

    一天早晨，我打开诊室门，一位老奶奶闯进门来，说是我救了她孙子的命，向我道谢，激动的言词溢于言表，令我不解。一问才知原来昨晚就是这位老奶奶来电话，说孩子吃花生米突然发生剧烈呛咳，脸色顿时发青，呼吸急促……我当即提醒对方可能是异物进入孩子气管，赶紧送医院，别耽误！家长遵照嘱咐立即将孩子送至医院。不幸被我言中，接诊的五官科医生动用气管镜，果然从孩子气管里取出花生米碎片。由于及时送医院，孩子得救了。妙哉！又是一次电话救命！

#p#副标题#e#

（二）巧取胎盘救产妇

    十年动乱的时候，我这名医学院毕业生一再“贬值”，起初落户某公社医院，后来被发落到某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同时主持农村合作医疗达十年之久，蹉跎岁月，给我留下许多有趣的回忆。那些年为形势所逼，我不得不充当多面手（如今称为“全科医生”），不会，就对照书本摸索硬着头皮干，我曾碰到许多“隔行”生疏而棘手的病例，经过开动脑筋穷思极想，大多迎刃而解使病人化险为夷。

    一个数九寒冬之夜，我躺在那间简陋的卫生室── 前半间作诊室，后半间架床，勉以栖身。午夜时分，忽然听到叩门声，叩得这么急，准是急症！我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去开门，一位老农闯进门来，气喘吁吁地说：“我家媳妇生了，娃娃下地很快，可是胞衣不下，半个钟头过去了，如何是好？真急死人……请谢医生想想办法，赶紧跟我走一趟吧！”

    当我得知其来意后，不禁倒吸一口气。我本是一位儿科医生，凭着当实习医生时学到的一点操作知识，平产尚能应付，可是产后胎盘不下的难题从未解过，此日此地，叫我有何能耐，难道徒手伸入宫腔剥离不成！

    我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在病家面前不能流露惊慌失措的神态。

    我点亮诊桌上那盏火油灯，边整理出诊箱边思索怎么办，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以往有一期《中级医刊》上登载过一条文摘，说是产后胎盘不下，可以试行一种手法，于是我赶紧找出这一册期刊翻阅，快速阅读两遍，心里有了底。

    于是我跟在这位老农身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家。走进房间，只见产妇坐在便桶上，新生儿掉在桶里己经溺毙（这个第五胎儿，家里并不打算留）。我赶紧剪断脐带，让产妇平卧在床上，令家属取来一段土布充作腹带，将产妇腹部裹得结结实实的，继而我右手握拳，紧压在产妇耻骨联合上方，令她用力摒气。

    想不到“奇迹”很快出现，那胎盘如同皮球似的突然从产道滚出来，正如那条文摘所说的那样。真没想到这个手法竟然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妙哉，妙哉！

    显然刚才过度紧张，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此时，屋里的紧张气氛缓解了许多，家里人个个笑逐颜开，齐声欢呼雀跃，说是这下遇上“救星”了！这位憨厚的老农拍拍我的肩膀，翘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大学生，有本事，真行！”

    仔细想来，在我的行医生涯中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和尴尬医事真是不计其数，不过像这次 “逼上梁山”，硬着头皮“跨行业”处理棘手问题，这还是头一遭！ 幸而一条难能可贵的文摘解救了我的燃眉之急，自那以后，“平时多读一点书，总是有用的”就成了我终生的信条。

#p#副标题#e#

（三）且为猪医

    在农村办合作医疗的那些年，我这名医学院毕业生，不但为村里男女老幼看病，有时还得充当“猪医生”。

    猪，称得上是庄稼人的宝贝。一般农户，吃粮吃菜靠口粮田和自留地出产，用钱就靠一年卖两三头肥猪，油盐酱醋、送人情等日常开销，全赖售猪款，如果猪有个三长两短，用钱就会落空，农民怎能不心急如焚呢！

    这天，有位老农闯进我的诊室，说是他家养的那头母猪病倒了，那畜生可乖呢，半个月之前生下10只猪崽，每只都喂得胖乎乎的，可是不知怎的，这几天那头母猪不能站立，就连进食时也躺着。

    天啊！想不到来找我是为了给猪看病的！听了这位老农的话，我不禁愕然！ 这位老农显然怕我推却，抢着说：“为不会说话的娃娃看病，谢医师在行，治猪病准行！”我问：“请镇上兽医站来看过吗？”老农回答道：“兽医站小周来过了，说母猪不能站立是因为得了关节炎，消炎针、止痛针什么的接连打了几天，可是一点儿不见效，真急死人啊！”

    见这位老农苦恼和无奈的神情，我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只好背起出诊箱跟他走。到了他家，只见母猪躺在猪圈地上，任你吆喝和驱赶，这畜生就是不肯站立，身边整整齐齐地躺着两排小猪崽，叼着猪妈妈的奶头不放，好一幅感人的母子依恋图！

    我分析，这头母猪怀胎数月，产仔多，产后紧接着喂奶，要喂饱10只小猪崽呢！而母猪每天吃的是稻草轧糠和红薯叶，显然营养跟不上，特别是缺乏蛋白质和钙质，势必引起营养不良和骨质疏松，母猪不能站立，估计十有八九与此有关。于是我吩咐这位老农，买些鱼肝油和钙片调在猪食里喂，最好添加些豆饼、河蚌之类富含蛋白质和矿物质的饲料。

   这位老农按照我的吩咐，一一办到，过了三四天，这头母猪果然站立起来了，于是一窝小猪崽得以保全，健壮地成长。全家人真是大喜过望，对我谢了又谢，还奔走相告，广为宣传，说是谢医师治猪病在行。

    夏秋季节，猪容易闹“烂肠瘟”（肠炎、痢疾之类），排脓血便。农家起初找镇上兽医站诊治，那些并非科班出身的兽医，缺乏有关细菌学和抗菌谱知识，对猪病总是“灵勿灵盘尼西林”，也就是说，不论猪患什么病，大多注射青霉素，殊不知，肠道病系由革兰氏阴性杆菌引起的，青霉素无用武之地。兽医治不好，农民只好来央求我，我就给予土霉素、四环素之类的药片，嘱咐研碎后调在猪食里喂，大多药到病除。

    那些年，农民夸我不但是位高明的人医生，还是位出色的猪医生，真令我啼笑皆非。那些请我治过猪病的农家，肥猪在镇上生猪收购站脱手，变成大把钞票之后，高兴地硬是拉我到他家吃一顿好饭，分享其卖肥猪的快乐，农家那朴实无华的感情，让我难以忘怀，令人回味！

（作者：谢基立 江苏江阴市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