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与社会
2014年03月号
医学进展

如何应对人口老龄化

作者:费正弦、白蕊

人口老龄化是指总人口中因年轻人口数量减少、年长人口数量增加而导致的老年人口比例相应增长的动态过程。国际上通常的看法是,当一个国家或地区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10%,或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7%,即意味着这个国家或地区处于老龄化社会。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老龄化进程加快。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从1990年的6299万增加到2000年的8811万,占总人口的比例由5.57%上升为6.96%。迅速发展的人口老龄化趋势,与人口生育率和出生率下降、死亡率下降以及预期寿命提高密切相关。目前,中国的生育率已经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人口预期寿命和死亡率也接近发达国家水平。随着20世纪中期出生高峰的人口陆续进入老年,可以预见,21世纪前期将是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最快的时期。

“十二五”(2011年~2015年)期间,我国进入第一个老年人口增长高峰,而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对长期照料服务的需求量也在不断增加。但在我国医疗保障体系尚不健全以及传统文化背景的影响下,众多地方在大力推行“9073”养老格局,即约90% 的老年人实现居家养老,约7%在社区养老,约3%在机构养老。由此看来,居家养老仍是目前和今后较长时间内我国主要的养老模式。但是,由于长期以来老年人大都依靠家庭所提供的养老资源,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家庭成员的多少与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直接相关。而根据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的数据,2010 年,我国失能老年人口——按照国际通行标准,失能老人是指因年迈虚弱、残疾、生病、智障等而不能独立完成穿衣、吃饭、洗澡、上厕所、室内运动、购物等任何一项活动的老人,即失去日常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为1084.3 万人左右,占老年人口的6.25%;到2015年,即“十二五”期末,我国失能老年人口将达到1239.8万人左右,占老年人的6.05%。如此庞大的失能老人群体,加之当今年轻人实际劳动时间加长以及工作压力增加,极大减少了老人最直接的家庭照料资源,这与失能老人对照料资源和时间的更多要求形成矛盾。

不仅中国面临着人口老龄化的危机,很多国家都是如此。2013年10月1日,“国际老年人协作组织(Help Age International)”发布了2013年全球老龄观察指数(Global AgeWatch Index)。该观察指数用4个标准进行衡量(收入保障、健康状况、就业与教育、有利环境),列出了91个国家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排名情况。在该观察指数排行榜中,老年人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但一般定义为60岁以上的人群。不出所料,高收入国家总体排名靠前,其中瑞典和挪威以上4个标准的评分均列榜首。而部分国家虽然综合评分很高,但总有某一标准相对薄弱,例如美国的综合评分排名第8,但在健康状况方面仅仅位列第24名;相反,韩国(综合排名为67)虽然在健康状况方面排名第8,但其欠佳的收入保障(第90名)却令人失望。

人口老龄化虽然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然而,它同时也会给经济增长、产业演变、文化进步、社会发展等带来一系列的影响。比如,人口老龄化会困扰国家经济发展,导致劳动力不足、社会保障问题突出、公共卫生成本上升以及家庭赡养负担加重等。总之,它会带来一系列的危机。具体而言,人口的老龄化意味着越来越少的劳动力,从而导致人口金字塔的平衡被打破。所以,对很多国家而言,人口的老龄化以及如何保障老年人的福利,将成为一个即将到来的灾难性危机。的确,相对较少的青年劳动力供养着相对较多的“灰发社会”,这个现象在富裕的国家尤为明显。所以,这些国家便不得不延迟退休年龄。但是,这种悲观的论调却是建立在这样的一个假设上面,即如果一个社会正在老龄化,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不断增长的公共卫生成本。但是,如果后一代人比前一代人更加健康、医疗体系更完善,那么这个危机或许可以逆转,这也被称为疾病压缩假设,即通过医疗技术的进步和良好的生活状态及环境,老年人的慢性疾病可以控制或压缩在生命的最末期。

然而,这样美好的设想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实现。2010年的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指出,1990年至2010年间,男性与女性的平均预期寿命分别提高了4.7年和5.2年,但是预期健康寿命仅仅分别提高了4.2年和4.5年。在另外一个评估系统里,虽然2004年至2009年间欧盟的平均预期寿命提高了1年,但是总体预期健康寿命却没有丝毫变化。正是因为这种“不健康地活得更长”,最终拉高了医疗花费、降低了生活质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存在?相信未来几十年内,所有国家都将体会到肥胖与烟草的流行意味着什么。一些比较贫困的国家,他们在与母婴死亡以及传染病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并提高了总体存活率。虽然他们改变了疾病负担,但也因此导致了医疗体系不得不面临长期的混乱,而从目前来看,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应对准备。对于这种情况,“拆东墙补西墙”是不应该的。那些已经成功的项目的资金不应该被挪用去补贴新的项目,虽然鲜有支持者,但我们还是应该努力去取得新的投资。然而,即便在富裕的国家,老年人想要获得长期的社会关怀似乎也不容易。对老年人服务的投资在提高幸福感的同时,同样可以带来健康获益。比如,如果老年人生活充满目标(比如一个长期兴趣爱好),那么老年痴呆症将会远离他;相反,如果老年人长期郁郁寡欢、闷闷不乐,那么冠心病的发病风险便会升高,甚至会过早死亡。

年龄歧视已经成为老年人获得优质医疗保健的障碍。我们往往认为,随着年龄增长,必然会发生疾病,而且老年人往往同时罹患数种疾病,我们就认为治疗都是无效的;此外我们还认为,年迈的病人反正不久就将死去,所以对他们的治疗只能产生微不足道的经济卫生效益。正是因为上述错误的观念,年迈的病人在临床试验挑选受试者时遭到排挤,临床治疗上也遭到区别对待。所以,对于老年人的次级及非卧床护理仍然需要加大投入,临床试验也应该为老年病人进行特别的精心设计。当然,我们不应该仅仅关注社会能够给予老年人什么,我们还应该关注老年人可以为社会所做的贡献。老年人并非一无是处,老年人是社会中的长者,他们往往充满智慧、经验丰富,并乐于奉献。这些对于我们当今社会中年轻人的急功近利、唯利是图、好吃懒做等弊病都有所帮助。

我们需要的,不是滞后的、被动的,而是具有前瞻性的、主动的医疗体系。印度、印度尼西亚、墨西哥以及俄罗斯的老龄化人口预计将在未来的四十年中翻番,然而令人担忧的是,这四个国家的全球AgeWatch指数排名还处在排行榜的下半部分。例如,印度AgeWatch指数排名85,如果想要真正实现全民医疗保障能够覆盖老龄人口,那么他们需要提高GDP的医疗卫生支出部分比例(现约为2%)。医疗服务也应该适应新的环境以提高为老年人口服务的能力,比如深化应用移动设备与移动技术来提高出诊的效率。对此,《柳叶刀》杂志即将启动一个新的系列报告,该报告将评估2050年达到60岁以上的20亿老人的健康及社会经济效应。

我们可以看到,老龄化人口对于医疗保健支出的影响是巨大的,而且这个问题随着人口的老龄化会愈发严重,并造成一系列后果。这个问题往往迫使国家政府作出艰难的选择,比如较高的税收以支付不断增加的老年养老支出。而一旦政府养老金出现“入不敷出”的现象,诸如延长退休年龄之类的“无奈之举”便会随之而来。而退休年龄延长后,接踵而至的便会是年轻人的就业问题。而失业率增高,就很有可能引发新一轮的通货膨胀。因此,有人将人口老龄化比喻成“时间炸弹”。什么时候引爆,没有人知道。总之,老龄化问题理应受到全社会,乃至全球的关注。

当然,我们的确正在通过各种干预措施来处理老龄化人口的长期需求。但是,如果想要正确衡量这些干预措施的效果并及时追踪疾病压缩的最新进展,我们还需要更多更优质的数据。现在,虽然全球AgeWatch指数为我们开了个很好的头,但是这个指数也仅仅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91国的排名而已,而且非洲只有7个国家被纳入进来,这显然是不够的。到2050年,预计至少20%的全球老龄化人口将会达到60岁以上,中低收入国家将会负担80%的老龄化人口。当今世界医学的进展令人欣喜,医疗技术不断进步,人们也活得更好更长。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世界人口的不断老龄化。若想从容应对老龄化这一难题,我们需要未雨绸缪的早期投资以及健康保健与社会关怀之间的紧密合作。

(作者:费正弦、白蕊)

参考文献:《Lancet》2013;38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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