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以往认为：为病人或老年人提供维生素片剂或富含维生素的饮食，能使他们逐渐改善身体健康状况。曾有传言，大剂量起抗氧化作用的维生素可以有效地延缓衰老过程，并防止癌细胞形成。事实上，医学界也曾经对维生素A、C、E以及β-胡萝卜素寄予很高的期望，进行过多个大样本量的随机对照研究，以验证维生素是否能预防或减少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的发病和相关死亡的风险，然而实际结果并不令人乐观。
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
既往经验：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可能会预防或减少肺癌和心血管疾病的发病。
研究结果：外源性补充高剂量的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可能不但不能有效预防癌症及心血管疾病的发病和死亡，反而会引起机体的内环境平衡失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增加心血管疾病及肺癌的发病风险。
在美国，肺癌和心血管疾病是死亡最常见的病因。据统计，肺癌引起的死亡占美国人群死亡的6%，占所有癌症死亡的29%，是第一位致死性疾病。观察性研究显示，多吃富含β-胡萝卜素水果和蔬菜的人群，比不吃富含β-胡萝卜素水果和蔬菜的人群发生肿瘤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要低。1996年发表于《柳叶刀》杂志的一项研究（α-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的癌症预防试验，ATBC）显示，外源性补充α-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能有效减少前列腺癌和出血性脑卒中的风险（Lancet  1996;347:781-786），有学者推测，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可能会预防或减少肺癌和心血管疾病的发病。
然而，1996年《新英格兰医学
杂志》发表的两个多中心、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试验（NEJM 1996;334:
1150-1155;NEJM 1996;334:1145-1149）推翻了上述预测。
第一个研究（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的有效性试验）显示，对于有吸烟史或有石棉暴露史的人群，每日补充30mg的β-胡萝卜素和25000单位的维生素A，平均随访4年，不但没有任何预防效应，反而会加大肺癌的发病风险及导致的死亡，增加心血管疾病发病和总体死亡率。该研究入组人群为18314例，在随访过程中，共新发生肺癌388例。与安慰剂组比较，维生素组人群的肺癌发生相对风险率（RR）显著升高为1.28（P=0.02），同时总体死亡、肺癌致死和心血管疾病致死的RR值也有所上升，分别为1.17、1.46和1.26。研究发现，维生素组人群的血清β-胡萝卜素水平是安慰剂组患者的12倍。如此高浓度的β-胡萝卜素可能会引起体内氧化还原或其他细胞机制的平衡严重失调。另有研究显示，在某些非生理情况下，摄入高剂量的β-胡萝卜素会显著降低体内的维生素E水平。
哈佛医学院的研究人员进行了另一项大规模、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临床试验，共纳入22071位40～48岁的美国男性医生。受试人群随机分为两组，β-胡萝卜素组（隔日补充β-胡萝卜素50mg）和安慰剂组。试验结果显示，补充β-胡萝卜素组和安慰剂组在恶性肿瘤发病上没有明显差异。服用β-胡萝卜素组1273例发生了恶性肿瘤，安慰剂组为1293例（RR：0.98）；同时，在肺癌发生、癌症死亡、总体死亡、心源性死亡、心梗和中风发生例数方面，均没有显著性差异。通过这项长达12年的大规模临床试验发现，隔日补充β-胡萝卜素50mg对人体没有任何益处，对肿瘤和心血管发病率没有任何影响，对死亡率也没有显著影响。
研究者认为，现在各种宣称营养品或维生素能预防肺癌和心血管疾病等还没有经过严格的长期、随机对照研究加以验证。外源性补充高剂量的维生素A和β-胡萝卜素可能不但不能有效预防癌症及心血管疾病的发病和死亡，反而会引起机体的内环境平衡失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增加心血管疾病及肺癌的发病风险。目前公认可以有效降低肺癌和心血管疾病发病风险的措施主要包括：戒烟、预防吸烟和避免致癌物质的职业或环境暴露。
维生素E
既往经验：外源性补充大量的维生素E，在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发病中，具有预防作用。
研究结果：长期服用维生素E没有明显疗效，而且可能存在潜在的危害。
有证据显示，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能通过氧化应激从而促进动脉粥样硬化，并且很多致癌物质也能产生大量氧自由基，引起细胞内DNA和其他结构的损伤，启动并促使肿瘤生长，所以理论上，抗氧化剂能中和氧自由基，预防细胞损伤和癌症发生。α-维生素E作为维生素E的主要活性形式，是体内主要的抗氧化物质。动物模型显示，α-维生素E能减少动脉粥样硬化损伤和平滑肌细胞增殖，抑制血小板黏附/聚集和蛋白酶C的激活。人体试验显示，α-维生素E能改善血管内皮功能，还能抑制血管内皮细胞增殖和血管形成，诱导肿瘤细胞凋亡和提高免疫功能，从而预防癌症的形成。
动物研究曾显示，外源性补充大量的维生素E，在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发病中，具有预防作用。部分观察性研究提示，富含新鲜水果和蔬菜的饮食能降低癌症的发病。流行病学数据显示，外源性补充维生素E能有效降低心血管疾病发病风险，然而随机对照试验并不支持这种观点，并且几乎没有健康人群试验来证实维生素E的保护效应。
来自美国的科学家们进行了一项研究（JAMA 2005;294:56-65），目的是验证维生素E补充治疗是否能够降低健康女性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风险。研究者选取了1992年至2004年间参加“妇女健康研究”的39876例年龄在45岁以上的健康女性，将她们随机分组，分别接受隔天补充天然维生素E 600IU或安慰剂治疗，临床随访10年。在该研究中，主要终点事件为主要大血管事件（非致死性心肌梗死、非致死性中风或心源性死亡）和所有侵袭性癌症的复合终点事件。
该研究结果显示，维生素E组有482例发生主要心血管事件，安慰剂组为517例。与安慰剂组比较，维生素E组发生心肌梗死和中风（RR值分别为1.01和0.98）以及缺血性或出血性脑卒中的风险（RR值分别为0.99和0.92），均没有显著性差异；仅在降低心源性死亡方面，维生素E组优于安慰剂组（RR值=0.76，P=0.03）。在癌症发生和癌症死亡方面，维生素E组和安慰剂组之间均没有显著性差异，其中总体癌症发生方面，维生素E组共发生1437例（安慰剂组1428例，RR=1.01，P=0.87），而乳腺癌、肺癌和结肠癌发生风险的RR值分别为1.00、1.09和1.00（P值分别为0.95、0.52和0.99），也没有显著性差异。同时，在癌症导致的死亡方面，两组也无明显差异（RR=1.04，P=0.53）。
该研究提示，隔天补充天然维生素E 600IU不能降低主要大血管事件和癌症发生；也不能减少总体死亡率和降低心血管死亡率。研究组认为，对于健康女性，不推荐应用维生素E来预防心血管疾病或癌症。
2005年的《美国医学会杂志》发表了一项研究论文（JAMA 2005;293:1338-1347)显示,长期服用维生素E 400IU，不但不能显著降低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反而使心衰风险增加。麦克马斯特大学的Lonn和他的同事们进行了一项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试验（HOPE，心脏预后评价试验），对55岁以上的心血管疾病或糖尿病患者长期服用维生素E能否减少癌症和主要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进行了评估。该试验在1999年4月16日至2003年5月26日进行了扩展（HOPE2 TOO试验）。
267个HOPE中心共纳入9541例既往有糖尿病或心血管疾病史的患者，其中174个中心参与了HOPE2 TOO试验（7030例）。平均每位患者随访7年，每日服用天然源性维生素E 400IU或安慰剂。主要终点是癌症的发病率、癌症死亡和主要的心血管事件（包括：心梗、中风和因心血管疾病导致的死亡）。次要终点是心衰、不稳定性心绞痛和心血管形成术。
结果显示，参与试验的所有患者，在主要终点方面，均没有显著性差异，其中癌症发病分别为：维生素E组发生552例（11.6%）vs 安慰剂组586例（12.3%），RR值为0.94（P=0.30）；癌症死亡：维生素E组156例（3.3%）vs 安慰剂组178例（3.7%），RR值为0.88（P=0.24）；主要心血管事件：维生素E组发生1022例（21.5%）vs 安慰剂组985例（20.6%），RR值为1.04（P=0.34）。但令人意外的是，维生素E组患者具有更高的心衰发生率（RR值为1.13，P=0.03）和心衰住院率（RR值为1.21，P=0.045）。
目前，维生素E可能损害心血管，诱发心衰发生的机制还不明确。研究者推测可能是α-维生素E可以成为一种促氧化剂，抑制心肌功能，从而引起心脏衰竭，同时由于本次试验的维生素E服用量较大，远远超过正常需求量，从而取代某些脂溶性抗氧化剂（如：λ维生素E），打破了体内正常的抗氧化平衡系统，降低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研究人员说：“维生素E的副作用是我们未曾预料到的，各中心获得的数据是一致的。因此，我们强烈建议进行一个与维生素E相关心衰的荟萃分析。”
该研究不但显示长期服用维生素E没有明显疗效，而且可能存在潜在的危害，所以研究者建议既往有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的患者不要长期服用维生素E，而且也提醒人们不要想当然地认为天然产品（如：维生素E）即便没有疗效也是安全的。
β-胡萝卜素和维生素E合用
既往经验：每天通过饮食补充维生素E或β-胡萝卜素，或者两者同时补充，能降低癌症发病风险（尤其是肺癌）。
研究结果：通过饮食补充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对男性吸烟者的肺癌发病率没有影响。
以往的研究，特别是流行病学研究发现多吃富含β-胡萝卜素的蔬菜和水果可以降低癌症风险（尤其是肺癌）。芬兰研究人员进行了一项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试验（NEJM 1994;330:1029-1035），来验证每天通过饮食补充维生素E或β-胡萝卜素，或者两者同时补充，是否能减少男性吸烟者的肺癌发病率。
该研究在芬兰西南部地区进行，共纳入29133例男性吸烟者，年龄在50～69岁之间，随机分为4组：维生素E单用组共7286例（50mg/d）；β-胡萝卜素单用组7282例（20mg/d）；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联合补充组共7278例，安慰剂组7287例，随访5～8年。
研究结果显示，在试验期间共新发生876例肺癌，补充维生素E与未补充维生素E的人群相比，肺癌发病率并没有降低；并且令人吃惊的是，那些补充β-胡萝卜素的人，肺癌的发病率竟然显著升高。即使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联合补充，总体癌症的发病率也没有明显下降，反而在维生素E组中新诊断出几例前列腺癌病例。研究提示，除了肺癌外，β-胡萝卜素对其他癌症的发病率基本上没有影响。维生素E对总体死亡率也无显著影响，但对那些中风患者来说，其死亡率却升高了。服用β-胡萝卜素的人，总体死亡率升高了8%，那些死亡病例大多都是肺癌和缺血性心脏病。以上试验数据显示，经过5～8年的随访，通过饮食补充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对男性吸烟者的肺癌发病率没有影响。
该试验提示，不要盲目补充营养物质，在看到营养物质给我们的健康带来好处的同时，也要看到它可能的弊病。
维生素C和维生素E
既往经验：维生素C和E作为抗氧化剂，可以通过减少体内氧自由基和灭活活化的氧化分子，从而预防组织损伤，降低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
研究结果：长期服用维生素C和（或）维生素E，并不能降低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
根据1999～2000年美国健康及营养普查，12.7%和12.4%的美国成年人服用维生素C和维生素E，仅此消费，每年销售额可达到10亿美元。维生素C和E均为抗氧化剂，具有保护细胞、组织和器官免受自由基损害的功效。已有的基础研究和部分前瞻性队列研究证实，维生素C和E作为一种抗氧化剂，可以通过减少体内氧自由基和灭活活化的氧化分子，从而预防组织损伤，降低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同时，研究发现，抗氧化剂可以通过抑制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的氧化，改变血小板活性和血管反应性以及减少血栓形成，从而减缓或预防动脉硬化斑块的形成。2004年，《美国临床营养杂志》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每日补充超过700mg以上的维生素C能显著降低25%的冠心病发生风险。但是，这一论断近期也受到了一项大型、随机对照临床研究的质疑。
在一项“Physician’s Health Study II”的研究（JAMA 2008;300:2123-2133）中，研究者分析了维生素C和维生素E对心血管事件风险的影响。该研究于1997年开始，研究对象为14641例美国男性内科医生（年龄超过50岁），其中754例（5.1%）既往有心血管疾病史，平均随访8年。参与者随机接受400 IU 维生素 E或安慰剂（隔天一次），同时服用500mg维生素C或安慰剂（每天一次）。
研究结果显示，共发生1245例次主要心血管事件（非致死性心梗、非致死性中风和各类因心血管疾病导致的死亡）。同安慰剂相比，维生素E不能降低心血管事件的发生率，维生素E组（同时服用维生素C或安慰剂）的心血管事件发生率为均为10.9次/1000人/年，维生素E组发生心血管事件的风险比率（hazard ratio，HR）为1.01（95%CI：0.90～1.13，P=0.86}，其中，心肌梗死的HR为0.90（95%CI：0.75～1.07，P=0.22），中风的HR为1.07（95%CI：0.89～1.29，P=0.45），心血管死亡的HR为1.07（95%CI：0.90～1.28，P=0.43）；同样，服用维生素C者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与服用安慰剂者亦无明显差别。同安慰剂相比，两组维生素C（同时服用维生素E或安慰剂）心血管事件发生率分别为10.8和10.9次/1000人/年，HR为0.99（95%CI：0.89～1.11，P=0.91）；其中心肌梗死的HR为1.04（95%CI：0.87～1.24，P=0.65），中风的HR为0.89（95%CI：0.74～1.07，P=0.21），心血管死亡的HR为1.02（95%CI：0.85～1.21，P=0.15）；维生素E和C对参与者的总体死亡率无明显影响，前者的HR为1.07（95%CI：0.97～1.18，P=0.15），后者的HR为1.07（95%CI：0.97～1.18，P=0.16）。但是，维生素E会增加出血性中风的发生风险，HR为1.74（95%CI：1.04～2.91，P=0.04）。
基于本研究的结果，对于中老年男性，长期服用维生素C和（或）维生素E，并不能降低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
维生素E和其他
既往经验：维生素E与硒可以减少前列腺癌发病风险。
研究结果：在健康男性人群中，硒和维生素E都不能预防前列腺癌的发生。
前列腺癌是美国男性最常见的上皮源性恶性肿瘤之一。据统计，2008年美国人前列腺癌新发病186320例，死亡28660例。既往两个随机对照研究表明，维生素E与硒可以减少前列腺癌发病风险63%和32%（JAMA 1996;276:1957-63；J Natl Cancer Inst 1998;90:440-6）。但一项发表在2009年1月份《美国医学会杂志》的大样本量、随机对照研究（维生素E与硒预防癌症的试验，SELECT)显示，补充维生素E或硒（无论是单独使用或合并使用）都不能有效降低男性患前列腺癌或其他癌症的风险（JAMA 2009;301:39-51）。
该试验纳入35533例美国、加拿大和波多黎各的健康男子，年龄分别≥50岁（非洲裔美国人）及≥55岁（其他种族）。受试者被随机分配至硒组（200μg/d）、维生素E组（400 IU/d）、维生素E+硒组及安慰剂组。整个试验时间为2001年8月至2004年6月，随访7～12年。
研究结果显示，在4个研究组中，被诊断患有前列腺癌的人数分别为硒组432例（5年发病率为4.56%）、维生素E组473例（4.93%）、维生素E+硒组437例（4.56%）、安慰剂组416例（4.43%）；发生前列腺癌的RR分别为1.04、1.13、1.05和1.00。干预组和安慰剂组间前列腺癌的发病率和发病风险无统计学差异。肺癌、结肠癌和其他器官癌症的发病风险也无降低表现；相反，在维生素E组和服用硒组的前列腺癌和2型糖尿病的风险有一定程度的增加，但无统计学差异。
研究者表示，SELECT试验证实了不论是单独还是联合使用，在健康男性人群中，硒和维生素E都不能预防前列腺癌的发生。因此，在没有获得确切的证据之前，开始服用一种所谓的能够预防疾病的药物时，人们都应该持有谨慎的态度。
结论
在研究维生素方面做出重要贡献的维克托•赫伯特教授说：“宣称大量起抗氧化作用的维生素的行为，无论是用以与癌症作斗争，还是声称可增强免疫系统，或者有利于延缓衰老，其实是打着“产品被证明确实有效而且使用绝对安全”的旗号，而进行的一种彻头彻尾的大骗局。”所谓的“服用抗氧化的维生素E、C和β-胡萝卜素的安全性已得到很好的证明”，在赫伯特教授眼里只是“想赚取不义之财而进行的欺诈”。
其实对于多数人而言，每天通过食物摄入的天然维生素已基本可以满足人体的需要，没有必要进行额外大剂量补充，尤其是癌症患者，合理使用维生素显得更加重要。
（作者：王敏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