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茨相信，政府给予一定的激励措施，能够解决被忽视疾病的药物研发中的一些基本难题。商业公司对于投资那些治疗贫困相关疾病的药物兴趣不大，但是创新性资本应当吸引公司投入精力来开发治疗地方性热带病的药物，从而解决困扰世界的难题。

在2008年达沃斯论坛上，盖茨强调了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所颁布的一项法规，即开发治疗热带病药物的公司能够获得一个其他药物申请的优先权。比尔•盖茨解释道：如果你开发了一个治疗疟疾的新药并且上市，那么你研究的其他药物如降低胆固醇的药物走向市场的时间将会提前一年。这个优先审查权可能价值数亿美元。

不仅仅是盖茨对这个想法感兴趣，杜克大学的经济学家David Ridley以及在《卫生事务》杂志工作的同事率先提出了这一理念。“优先审查凭证”这一理念很快得到了堪萨斯的一名共和党参议员以及两名民主党参议员的 拥护，随后被成功引入到了美国法律中。这些凭证能够在公司之间进行交易，价值可能高达3亿美元。

谁是受益者

然而，6年多过去了，这一理念是否失败了呢？Ridley并不这样认 为：药物研发通常需要7年以上，这个凭证的影响不会很快出现。他指出，已经有公司开始从事热带病的药物研发：“Nano Viricides公司在优先审查凭证出现前主要致力于HIV和流感病毒的研究，现在，公司正在开发治疗登革热的药物。”

尽管如此，自2007年这一法律颁布以来，只有三个药物获得了优先审查凭证：治疗疟疾的复方蒿甲醚、治疗多重耐药性肺结核的贝达喹啉和治疗利什曼病的米替福新。

但是，这种刺激远远不够，因为这三个药物中有两个在优先审查凭证出现前就已经在美国以外的国家获得了研发和注册，这意味着，这一政策实际上对于鼓励公司开发被忽视疾病的药物的作用甚小。

例如，米替福新已经应用长达几十年。它起初是在20世纪80年代作为抗肿瘤药物被发现的，后来被用于治疗利什曼病。内脏利什曼病是最凶险的疾病之一，每年导致约59000名患者死亡，这使其成为仅次于疟疾的第二大寄生虫病。因此，米替福新被WHO纳入基本药物行列。

2004年，米替福新在德国（药品原研产地）和印度（发生内脏利什曼 原虫病最多的国家）被用于治疗利什曼病。米替福新在2014年被美国批准前，已经在南美洲的多个国家登记注册。在这些年中，米替福新的许可和权利转让也发 生了很多次：从Asta Medica 到Zentaris（后来变成了AEterna Zentaris）。在2008年，AEterna Zentaris又将这个药物出售给了Paladin。Paladin是一个加拿大的小公司，于2013年被Endo International公司以16亿美元的价格收购。

然而，Endo公司并没有搭上米替福新的顺风车。当时Paladin 正在FDA进行新药申请，并且很可能获得优先审查凭证。Paladin的负责人Jonathan Goodman单独为米替福新定了价，购买该药物需要额外支付850万美元的药物转让费以及高达1亿多美元的优先审查凭证费。Endo公司拒绝支付这笔费 用，因此，Goodman的新公司Knight Therapeutics保留了这个药物。2014年3月，FDA 批准了米替福新，使得Knight Therapeutics公司成为第四个获得优先审查凭证的公司。

米替福新药物研发的费用

这一凭证最后归属于合适的拥有者了吗？用公共的钱合作开发的，并且已经在一些主要国家获得了许可的药物再拿这样的凭证合适吗？无国界医生组织（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认为这样不合理。

“米替福新的优先审查凭证并没有回报于真正的创新者。”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一名政策建议者Julien Potet如是说道，Paladin/Knight公司主要致力于法规事务，他们不应当受益于那些临床前和临床风险所带来的好处，因为他们并没有承担这些风险。

MSF指出，这不仅是因为在优先审查凭证出来之前，米替福新已经发展得很好，而且是因为Paladin和Knight公司都未参与过米替福新的研发。换句话说，米替福新的临床试验是由公众和私有资源共同资助的。

米替福新被认为是公私合作成功的典范。米替福新的研发以及最终作为药 物成功注册历经了长达十年的时间，是企业（起初是Asta Medica，后来是Zentaris）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美国国家发展项目、世界银行、世界卫生组织关于热带病研究和培训（Research and Training in Tropical Diseases，TDR）的特殊项目共同的产物。TDR带来了关于疾病控制的知识和经验，并且帮助培养了进行临床试验的能力以及提供资金。企业提供了药 物研发和财务管理的专业人才。总之，这样的合作缔造了第一个口服、单药治疗利什曼病的药物。在抗利什曼病效果被发现之前，还没有得到TDR的关注时，米替 福新的作用仅仅停留在抗肿瘤上。在TDR的参与下，米替福新达到了与FDA优先审查凭证相同的目标——用已有的药物治疗被忽视的热带寄生虫病。

价格

这种公私结合的目标之一是确保米替福新成为一个患者能够支付得起的药物。但是这一目标是否达到目前还不清楚。根据MSF，一个成年人治疗的费用为3570美元，大量定购（3500人以上）会有很大优惠。然而，这也给MSF带来了一个问题。

对于大的、高流行性的国家来说，像印度，达到这样的购买量是可能的， 但是对于小的组织来说，达到这样的购买量几乎不可能。MSF和被忽略疾病药物研发机构不得不购买整批的药物，虽然这一数量已经超过了实际需求量。他们正在 尝试向第三方机构捐赠多余的药物，因为药物在货架上失效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但是Goodman对此似乎没有同情心，他说，MSF需要衡量降价的益处与过量供应的风险。

优先审查系统的改革

如今，Knight公司只有一个产品（米替福新），两名员 工，2.55亿美元现金和一个优先审查凭证。而在Paladin公司，Goodman购买米替福新只花费了900万美元，并且包括了临床数据。FDA批准 的花费则为1000万美元。Knight公司希望能够将这一优先审查凭证出售，从而换来“一吨的钱”。

对于MSF来说，Knight的故事向我们展示，这样的优先审评凭证框架其实走向了错误的方向。一方面它极力希望有刺激机制来加快那些被忽视疾病的药物的研发，但同时，它又质疑了法律的智慧，使得像Knight这样的公司轻而易举地窃取了优先审查凭证所带来的好处。

然而，Goodman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MSF拿优先审查凭证项目说事是非常讽刺的。他同时也强调了他的公司在这个项目上的投入：他们花了数年时间以及成百上千万美元的资金用于完善申报资料并最终于2014年3月19日获得FDA批准。

比尔和梅林达•盖茨基金会的一位发言人说，虽然目前优先审查凭证项目还没有达到先前期望的目标，但这是朝着正确方向前进的真实的一步。

Goodman对优先审查凭证持乐观态度，但他也承认，至少在目前， 这个项目在推进热带病的治疗方面是失败的。对于Goodman来说，这是因为这个凭证的价值目前并不明朗，并且“只是理论上”的。已经批准的三个凭证中， 没有一个被成功出售。只有诺华在申请新药的时候用了这个凭证，但最终还是未通过批准。Goodman猜测，正是这种回报的不确定性阻止了小公司来开发热带 病药物。“除非你能证明这个凭证确实能够带来一定好处，否则，拿什么来刺激公司迈出一步去开发治疗热带病的药物。”Knight 公司的财务总监如是说。

Goodman说：“这听起来有些自私，但如果我们将工作做好，并且从这个凭证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我们和我们的股东将会为人类提供更好的服务。”

2010年，杜克大学的Ridley催促欧盟采用相似的优先凭证系统。但是，Ridley还是希望能够看到这一政策有所变化。他告诉BMJ杂志，这个奖励并不一定非得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奖励，并且排除那些已经于几年前在美国以外上市的药物。

这样的改变将使得Knight公司无法受益于已经获得的优先审查凭证。

（作者：贺利军、高石）

参考文献：British Medical Journal 2014;349:g4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