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夫医院的产房中，医生刚刚接生完4个互相没有
血缘关系的婴儿。然而，医生们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担忧。这些新生儿的一切指标均显示正常，但是却散发出一股似乎是由葫芦巴、咖喱和孜然混合而成的刺激性气
味。而出生时的强烈气味很可能预示着某些疾病。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就确认了这股气味的真正来源——产妇们在分娩前几小时都曾食用过skhug和amba这两种辛辣的也门和以色列传统食物。
这
项难以理解的病例研究在1985年的《欧洲儿科杂志》被报道出来，而Julie
Mennella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就已经关注了这篇报道。Mennella是宾夕法尼亚州费城莫奈尔化学感觉中心的一位生物心理学家，她的研究兴趣
之一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喜欢我们自己做的食物。她认为这是“人类行为最大的谜团”之一。Mennella表示，这项以色列的研究是她灵感的来源，因为它支持
了她的预感——婴儿在妈妈的子宫内就已经能够感知、甚至学会爱上与他们文化相关食物的独特气味。
在Mennella开始她的
研究时，有关人类为什么以及何时形成对不同口味的偏爱的研究还很少。虽然有一篇有关母亲的饮食如何会影响后代的总体营养状况和健康的大型研究文献，但是还
很少有研究者会关注口味的偏好是否与母亲分娩前后的食物有关。Mennella回忆道，过去医生们会建议哺乳期内的母亲避免进食辛辣或刺激性食物。这主要
基于民间说法，即婴儿天生喜欢清淡的食物。
然
而，在过去的几十年内，包括Mennella的研究在内的大量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研究发现，婴儿的口味是具有可塑性的。Mennella表示，虽然我们对
盐、糖和脂肪的渴望都有遗传背景，但是新证据显示，我们的食物偏好并不只是与生俱来的。相反，对于各种美味食物的品味，包括苦味蔬菜，主要是基于文化的，
因为有时你不得不去适应和学习。通过对新生儿的创造性试验，Mennella等已经证明，这种学习早在子宫内就开始了。
“听
从你的鼻子”并不只是Mennella实验室中所使用的一种修辞手法了。对于意大利裔美国人而言，食物是非常重要的。Mennella作为意大利裔美国
人，使用具有刺激性气味的大蒜作为第一次尝试确定口味偏好来源的研究关注点。通过与莫奈尔研究计划主任Gary
Beauchamp共同合作，Mennella要求怀孕妇女在怀孕的最后几周内吃清淡口味的胶囊或含大蒜的胶囊。从这个时点开始，胎儿在怀孕第24周左
右，就能尝和闻了。例如，堵塞鼻道的粘液栓子消失了，从而让羊水能冲洗胎儿的新形成的嗅觉受体。
随后，Mennella要求
从大学招募的志愿者嗅一下来自试验组和对照组的无标签羊水瓶和母乳瓶。如果这些业余志愿者能在盲法检测中嗅出大蒜味，那胎儿也很可能能够做到。下一
步，Mennella会用录像来记录两组婴儿在出生时被喂以大蒜味牛奶后的行为表现。结果惊讶地发现，妈妈吃大蒜的孩子会有滋有味地吮吸辛辣味的牛奶，而
妈妈不吃大蒜的孩子会愁眉苦脸并反复扭动，来避免吮吸辛辣味的牛奶。
自从20世纪90年代的一系
列研究以来，Mennella和Beauchamp已在其他口味（如：香草和胡萝卜）上得到了相同的研究结果。Mennella还表示，对于某些物质
（如：酒精），通过反复熟悉和训练也可以培养出亲和力。在一项研究中，她和Beauchamp发现，父母酗酒或嗜酒，则他们的1岁大的孩子会更喜欢带有酒
精味的口腔玩具，而不喜欢不带气味或含香草味的玩具。
位于奥巴罗的科罗拉多大学医学院的发育生理学家Diego Restrepo表示，小鼠研究已显示出这些早期联系的神经生理学机制。2010年，他给怀孕小鼠喂食樱桃味或薄荷味的食物，随后观察它们的后代在20天大时喜欢哪种口味。就像人类新生儿一样，年轻小鼠更喜欢它们在子宫内曾经暴露过的食物口味。
神经元会将来自于鼻子的信息传递到大脑，后者会对几千种气味分子进行关联，从而让小鼠和人体一样，能够成功区分一大堆不同气味——甚
至能够达到人类所能分辨的10亿种气味。Restrepo在检查了两组啮齿类动物的大脑后发现，小鼠在子宫内暴露于薄荷口味后，那些能够侦测到薄荷味并将
薄荷信号传递给杏仁核（一个处理情感的大脑区域）的嗅觉神经元间的联系就会显著增强。Restrepo表示，如果小鼠被暴露于樱桃，传递樱桃信号的神经元
间的联系也会被放大，提示在子宫内的嗅觉体验会强化这些联系。
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的学者
们去年在《FASEB
Journal》的研究再次证实，母亲的饮食能影响胎儿在发育中大脑对口味的处理。他们给怀孕小鼠喂食单调饮食或者被处理成诱人的瑞典式自助餐，其中包
括：零散的榛子、黄油花生、巧克力饼干、甜谷物和猪油及混合食物。然后，他们观察这些小鼠后代在这些食物周围的行为。结果发现，那些吃“垃圾食物”（指瑞
典式自助餐）的母亲的后代会形成一种异常的神经奖励回路，类似于成瘾小鼠。
一些研究者怀疑，产前或产后
早期的口味体验会产生长期影响。显然，成年人能够学会如何喜欢或者厌恶某些新的口味，就像在一阵恶心之后任何人都会丧失对某种喜欢食物的味道。宾夕法尼亚
大学的心理学家Paul
Rozin表示，如果你将那些大学生喜欢的食物与那些在父母凝视下进食的食物相比较，你会发现，其中的联系虽然不是毫无联系，但是相关程度很低。
Mennella和其他研究者们认为，口味学习是有敏感期的，就像视觉和其他感
觉形成一样。在三个半月龄时，很多孩子会拒绝喝Nutramigen（一种含酸味和苦味的配方奶，经常被处方给那些不能消化牛奶的低体重新生儿）。
Mennella和Beauchamp已经证实，如果婴儿在三个半月龄之前就开始喝这种配方奶，多数孩子会很高兴喝这种具有“令人作呕”口味的东西，甚至
还会慢慢感到享受。Mennella说，理解为什么婴儿能学会接受不同口味，能够帮助指导人们对早产儿的治疗，早产儿经常会在出生后前几个月接受管饲，并
且当第一次尝到牛奶或配方奶时经常会呕吐。
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的精神病学家Regina Sullivan表示，从进化的角度来看，为了生存，在生命的早期，婴儿可能必须得接受新的口味。她解释道，因为哺乳类动物的孩子很依赖他们的父母，必须有一个机制能确保新生儿学会吃他妈妈能够提供的食物，而不管味道如何。
Mennella希望，对于儿童饮食早期影响的理解能够帮助父母让孩子尽可能减少富含糖和盐的食物。然而，她和Beauchamp都认为，这并不容易。因为婴儿较成年人对甜味和苦味更敏感，所以很难让他们抵触糖和吃蔬菜。
少数的几个相关性研究显示，
如果孩子的妈妈在怀孕或哺乳时，能够多吃水果和蔬菜，那这些孩子也会在以后的生活中多吃水果和蔬菜。然而，Rozin指出，很难来确定那些早期的体验对长
期预后到底有多少影响，因为我们在很小的时候接触到的食物往往会继续在我们的周围，直至我们离开家乡。
Mennella表示，早期口味上的体验最有效的方面可能是它们的情感力量。她说，我们的第一个味道在“最古老、最持久的记忆”中，它会将我们带到过去。食物不仅是卡路里的来源——它还给我们一种身份。
（作者：王敏骏、费正弦)
参考文献：Science 2014;345:750-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