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疫苗用鸡胚制成，不适用于鸡蛋过敏人群，因为它的成分中残留了少量卵清蛋白，理论上对鸡蛋过敏者如果接种流感疫苗就面临过敏反应的风险。然而，并没有研究显示这些卵清蛋白会在接种后导致过敏反应相关的疾病或死亡，鸡蛋过敏人群接种流感疫苗也不会比普通人更容易过敏。通过接种前皮试、疫苗脱敏或换用卵清蛋白低于1.2 μg/mL的疫苗等措施可以有效避免疫苗过敏。但是，政府机构和疫苗生产商每年都禁止鸡蛋过敏人群接种流感疫苗，给易感者带来了很大风险。

从1997年到2006年，流感在美国造成了49000人死亡，每年的住院人数达294128例。大约2%～6%的儿童对鸡蛋过敏，其中三分之一都患有哮喘，因为政策限制无法接种流感疫苗，他们成了流感并发症的高危人群。

多项研究已经显示，鸡蛋过敏人群注射流感疫苗并无安全隐患。于是，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CDC）在2012年放宽了流感疫苗接种范围，允许轻度鸡蛋过敏者注射流感疫苗，但严重鸡蛋过敏者仍需咨询专科意见。在各种流感疫苗中，流感减毒活疫苗的卵清蛋白含量最低，不到0.2 μg/mg，但由于缺乏安全性证据，目前禁用于鸡蛋过敏人群。与注射疫苗相比，婴幼儿更适合用鼻内流感减毒活疫苗。尽管没有研究发现流感减毒活疫苗会增加鸡蛋过敏人群的过敏风险，但相关研究毕竟有限，安全性证据不足。

最近，英国伦敦帝国学院儿科系的Paul J Turner等人在英国开展了一项多中心前瞻性队列研究，观察了未成年的鸡蛋过敏者接种流感减毒活疫苗的安全性，填补了研究空白。该试验共招募了2岁～18岁的鸡蛋过敏者779名，其中35%曾对鸡蛋严重过敏，57%患有哮喘或反复喘息。结果显示，人群中的鸡蛋过敏儿童接种流感减毒活疫苗的全身过敏反应风险为0.47%。无一例受试者接种流感减毒活疫苗后发生全身过敏反应，仅有1.2%（9例）出现了轻微的鼻咽过敏。这些发现意义重大，有可能推动鸡蛋过敏儿童接种流感疫苗的政策制定。

在评价疫苗安全性、改革卫生政策的时候，我们究竟是应该侧重接种风险还是接种安全性呢？目前并没有研究显示鸡蛋过敏儿童接种流感疫苗存在真正的风险，没道理犹豫不前，因为这些儿童患上流感的风险其实比疫苗过敏更大。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在于，目前的政策着力避免理论假设上的过敏风险，却忽略了在儿童中真实发生的流感风险。有些人可能认为接种流感疫苗就那么回事，可有可无，疫苗本身并不能完全预防流感，疫苗过敏的风险就算小，也足以抵消接种疫苗可能带来的好处。这种逻辑和当前要求每年接种一次流感疫苗的政策背道而驰。

迄今为止，文献共报道了955名鸡蛋过敏儿童安全接种了流感减毒活疫苗。这足以证明鼻内疫苗的安全性，不应该再禁止鸡蛋过敏儿童接种，政策和指南有理由同等对待减毒活疫苗和注射性疫苗。有人可能认为Turner等人的研究规模不够大，殊不知，同样样本量的研究足以让美国CDC在2012年制定注射性流感疫苗接种政策，在20世纪90年代制定MMR（measles，mumps，rubella）疫苗接种政策。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数据显示鸡蛋过敏儿童接种这些疫苗后过敏反应增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如何才能放下理论上过敏的恐惧，不再苛求安全性证明，而是选择更直观的循证方法让易感人群从流感疫苗中获益呢？因为经费紧张，现阶段开展进一步的多中心研究不太可能。美国注射性疫苗的多中心研究就面临经费不足的难题，导致研究者后劲不足。同理，加拿大一项减毒活疫苗多中心研究的样本量也非常小。通过扩大样本量来缩小置信区间的做法可以理解，但是证明99%的置信区间内的疫苗安全性需要招募一万名鸡蛋过敏儿童，显然不现实。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坚持回避流感疫苗中的卵清蛋白对鸡蛋过敏儿童的风险，总是不让他们接种有效疫苗，可能会代价惨重。Turner等人的试验已经有力证明了安全性，是时候调整政策让鸡蛋过敏儿童接种流感减毒活疫苗了！

(作者：黄银华、高石)

参考文献：British Medical Journal 2015;351:h6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