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2016年05月号
医学进展
在他乡
有争议的话题

国家政策制定也需要科学研究论证

作者:肖飞

世界各国政府在制定国家政策时,大多怀着良好的动机,针对当下的问题及时政,组织专家,调研讨论,形成文字报告及规划,供决策层定夺,有时辅以公示,听取公众意见。总之,政策制定的依据大多是调研结果及专家意见。调研可以明确现状、确定要解决的问题及设定目标,但制定的政策是否奏效,投入的资金会不会打水漂,是无法预知的,缺乏科学的证据支持。在循证医学的证据链体系中,专家的个人意见属于最低等级的证据。而依据最低等级证据制定出来的政策,失败率是非常高的。近年来,政策制定者开始采用试点的方式,以期在推广新政前进行验证,但若不采取科学的研究方法,试验结果是不可信的。

1996年,世界银行的美国专家,怀着对中国人民的友好心愿,说服了世界银行的决策层及中国政府,启动了“中国西南减少贫困项目” (the Southwest China Poverty Reduction Project,SWP) ,总投入4.64亿美元,覆盖广西、贵州、云南的1800个自然村。项目包括基础设施建设:改善道路、通电、通自来水;社区服务:改善学校、村诊所、培训教师及医务人员;学龄儿童获得学费补贴;发放低息贷款,可用于改善农作物产量、植树及畜牧。项目投入持续了6年,然而在项目启动后5年及10年进行抽样,得出的调查结果令人失望:与没有参加项目的村庄相比,项目覆盖村庄的家庭收入、消费水平、生活满意度、教育改善程度均无显著性差异。巨额投资打了水漂。

现实是残酷的,许多听上去动机美好、推断合理、设计完美、实施无暇的项目结果都令人极为失望。究其原因,是没有明确埋藏在问题下面的原因,更没有找到并且掌握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专家们想当然地立项,成为裹挟政府及国际组织的“大忽悠”。近六十年来,尽管有16万亿美元的援助资金流向了发展中国家,但是极少有数据显示这些钱是否确实改善了受援助国的民生,其中到底有多少成为了“大忽悠”项目,也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政策制定者应该重新思考如何科学地制定政策,社会学家及经济学家应该思考如何为政策制定提供依据,而不是权威的个人观点。循证医学依据证据的可靠性将研究方法进行了分级,通过随机对照研究(RCT)形成的证据偏差最小、证据等级最高,其次是队列研究及病例对照研究。

1994年,为了获得政府政策支持,帮助墨西哥贫困家庭,墨西哥经济学家Santiago Levy的团队开展了一项RCT研究,调查与传统的食品、能源补贴相比,现金补贴方式是否更有效。三年后,现金补贴组看门诊的次数比对照组多了60%,这一组的生病儿童减少了23%,贫血儿童减少了18%。这项研究后来被称为“前瞻者”(Prospera),逐渐扩展到墨西哥所有的穷人,为政府决策提供了有力证据,也激发拉丁美洲和非洲开展了类似项目。如今,有条件的现金援助计划成为全世界效果最好、评价最高的项目。

2008年,肯尼亚的一千多名面包车司机参加了RCT试验,研究者随机将一半司机的车厢内贴上“提示标签”,鼓励乘客发现司机鲁莽驾驶后直言不讳地批评投诉。从四大保险公司的统计资料来看,面包车内贴了标签后,重大交通事故的索赔案件下降了50%。政府获知研究结果后,随即给项目拨款,支持他们扩大试验。规模扩大后的研究发现,面包车内的“提示标签”使索赔案件下降了25%~33%。最终,政府将车内张贴“提示标签”推广到全肯尼亚。

或许是受到SWP的启发及刺激,2005年,世界银行设立了发展影响评价(Development Impact Evaluation)部门,对援助项目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影响进行评价。2003年,以RCTs或其他方式正式评价过的援助项目不到20个,2014年增加到193个,其中绝大多数项目都分布在农业、卫生和教育行业。

反思我们的政策制定,大多缺少科学的验证过程及科学的证据,充斥着长官意识,专家观点代替了科学证据,草率地制定出“头痛医头”,甚至“头痛医脚”的政策,更不乏政策还没实施就在筹备庆功的现象存在。将不科学的政策加以推广,不仅仅是结果无法达到预期,还可能给社会及生态造成伤害。环顾我们的周围:药品零差价、低价药品中标、周末增加门诊、万众创业、P to P金融……是该停下来,冷静思考一下了。

请关注本期医学与社会—“社会学中的随机对照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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