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美国德州度过了一个况味不同的春节。大年三十晚上,德克萨斯州理工大学的学生活动中心里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将红红的灯笼和彩旗悬挂起来,吸引了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驻足观望。组织者先让中美学生同台联欢,以热闹的文艺晚会拉开帷幕,后续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晚餐,什么饺子、包子、韭菜盒子、春卷、馄饨、西安肉夹馍等,这些统统被老外称之为“Dumplings”(即:面团裹着的肉馅饼)的食物出场,美味佳肴更增添了节日的气氛。春节联欢晚会每年在德克萨斯州理工大学学生活动中心举行一次,口碑颇佳且免费的美食,吸引了众多的美国学生,德州拉伯克的居民也前来光顾,于是,德克萨斯州理工大学举办的春节联欢活动,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春节“合家欢”,让美国学生和居民感受温存,体验东方文明的实质内涵。我作为一名“Visiting scholar”,有着特殊的身份,学生会特意邀请我光临,并在晚会上献歌。借此机会,我邀约拉伯克当地的音乐知名人士Vardeman Kimberly女士加入,她的钢琴很棒,尤其是爵士钢琴弹得很出色,我得请她为我伴奏。听说有拉伯克音乐名士助兴,学生学主席毕倩雯派专人去接她,并在节目单上添加上她晚会上弹奏的乐曲——《白天与黑夜》。
在中国乐坛,有一首流行歌曲叫《白天不懂夜的黑》,由那英演唱,由于曲调轻盈、寓意深刻而传唱多时。该歌曲歌词的大意为: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 ,无法想象对方的世界。我们仍坚持各自等在原地 ,把彼此站成两个世界……很巧,我的这位朋友所选择的晚会爵士钢琴,竟然是《白天与黑夜》。从Vardeman Kimberly 的《白天与黑夜》钢琴到那英的《白天不懂夜的黑》,都在揭示一种文化的对比差异以及相互理解的努力。中美文化由于历史背景不同,形成两种截然相反的文化品相，特别是两国之间在艺术上和饮食上的习俗的差别。持逻辑哲学思维的美国人事事讲条理,进餐时所采用的刀、叉、勺各有其途,分工明确,切肉、叉菜、舀汤交替使用,忙得美国人不亦乐乎。中国哲学倚重阴阳与五行之说,讲究事物的灵便与通达,一双筷子就能够体现各种用途,挑、捡、夹、劈,无所不能。从艺术上看,西方的芭蕾与中国的舞蹈更是有别,芭蕾讲究笔直方正,挺胸昂头,脚尖直立地面显得高大向上。中国舞蹈内敛含蓄,唐代敦煌舞特点是曲膀勾脚,由此呈现出委婉矜持之态。黑与白的哲学思辨,阔而论之,还体现在医学、伦理、道德、信仰、思维方式等诸多方面。较之时差,中、美也相差13 小时左右,中国的白天正好是美国的夜晚。当东方人迎着朝阳劳作时,西方人正在酣睡,巨大的地理分隔所形成的文化迥异是不为惊奇的。
结束演出后,Vardeman Kimberly及其家人与我们共进晚餐。Vardeman Kimberly 的父亲是当地的农场主,家资阔绰,生活殷实。母亲没有工作,是一位贤惠的家庭主妇,家庭一共三个闺女,各个长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据Vardeman Kimberly 本人介绍, 她们家庭十分和睦,父亲农场收入足足可以供养全家的生活和日常开支,在她们的农庄种植的高档经济作物和农产品,在Walmart(沃尔玛)、Kmart(凯马特)、Belair(富豪)这样一些超市去销售。在德州拉伯克这个只有20 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像她们家庭这样以农为生,过着恬淡幽静生活的富人不在少数。德州是美国前总统布什的老家,地处美国的正南,气候适宜,环境优雅,具有美国标准的牛仔生活模式。在中国人眼里,对德州印象主要来自美国西部电影,那种剽悍、爽朗、威猛、强健的牛仔,头顶牛皮毡帽,脚蹬高沿(腰)靴子,腰间时常挎一把左轮枪,拔枪迅速,身手敏捷的男人,给不少中国电影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当我问及他父亲何时携带手枪在腰间时,他哈哈大笑起来。平素,美国不是人人都将枪挎在腰上的,就是携带手枪,也只有在危急时刻和自卫时才能拔枪射击。绕开危险话题,言谈的中心集中到中国文化上来。VardemanKimberly 姊妹表示很喜欢中国的食物,就是分辨不清什么是包子、什么是饺子、馄饨、春卷之类的东西,这些稀奇古怪的中国饮食有无现成的词汇能够代替?几位中国学者思量片刻回答道:包子即:bun,是与美国人生活中的小圆面包有点像,只不过它中间带馅。馄饨翻译过来为:ravioli,包子与馄饨的区别在于一个皮薄,一个皮厚,外观也有明显的不同。美国学生通通将带馅的中国食品叫“Dumplings”是不对的。
夜色低垂,繁星浩瀚,从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出来,漫步在校园空旷的操场,Vardeman Kimberly 似乎游兴未尽,她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随即她的家人和我们中国学者也席地而坐。 她转动着美丽的眼睛,说想与我们进一步探讨音乐问题,从中国的江南丝竹到北方的秧歌,她略都略知一点,不仅如此,她还能哼出《春江花月夜》的音调来。当这首在中国老百姓中妇孺皆知的曲调轻轻从她鼻孔里哼出时,真还有点特别,宛如北京烤鸭甜面酱杯碟中混入奶酪的味道,浓香甜腻,美不胜言。我们也谈论起爵士、摇滚、霹雳舞、街舞在中国流行的情况,从好莱坞大片的经典音乐,到德州乡间的乡村歌曲,我都能够说出个一二,只是所表达的意思不够地道,她也时常为我纠正一些音乐术语的标准说法。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一个大国,留学生居世界榜首,据2011 年数据统计,在德州的中国留学生大致为3.8 万,德州理工大学的留学生为1200人。我在美国访学期间接触了23 个音乐朋友,去过37 个美国家庭做客,与德州大学艺术学院的专家和拉伯克的5 位艺术专家结为知交,VardemanKimberly 就是其中之一。在结束交流的最后一刻,一位中国朋友建议大家同唱一首叫作《奇异恩典》的歌曲,这首歌我是在中国教会学来的,旋律清雅,曲调谐婉,《奇异恩典》的演唱版本很多,我所知的是朱蒂•考林斯(Judy Collins)演唱的,该歌曲原是美国六七十年代相当出名的民谣,由于歌词虔诚,情绪平和,而成为一首圣歌。“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歌声划破夜的宁静,久久回荡在天际。
（作者：陈孟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