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出现了对利益冲突政策法规的煽动性攻击，出人意料。在主编Jeffrey Drazen的支持下，通讯员Lisa Rosenbaum发表了一系列长篇大论，试图为医疗职业中的经济利益冲突寻找合适的理由。三位《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前任资深编辑——耶鲁医学院兼职教授Robert Steinbrook、塔夫茨大学医学院特聘教授Jerome P Kassirer和哈佛医学院高级讲师Marcia Angell无法坐视昔日唤起医师注意利益冲突的医学期刊如今沦为对异议者进行人身攻击的地盘，特联名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文以示抗议。

医学期刊为医师和大众提供公正的独立的信息，让人们相信医学，相信医学文献。然而，经济上的利益冲突却一再蚕食医学职业和医学期刊的可信度。2009年，美国医学研究所在年度报告中解释，利益冲突是“与首要利益有关的职业判断和职业行为受到次要利益过度影响的有风险的情境”。关键问题是，“无论特定的个人或机构是否已受次要利益影响，利益冲突都存在”。该报告言出有因。1993年，Dennis Thompson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明确指出“不要假定绝大多数医师或研究员都会利令智昏，但要辨别究竟是哪些案例出了猫腻，一般来说很难。”

这时候，《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一些曲解利益冲突的文章，正是想重新解释这一概念，忽略利益冲突在医学界的重要性。其实，现在的问题不是获得医药公司资助的医生和研究员到底被收买没有，或者和医疗产业有联系的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指导小组、咨询委员会是否在假公济私，而是编辑和读者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法官和记者都懂得明哲保身，因为职业的客观性很容易受到冲击，没有秉公办事也难以察觉。偏偏Rosenbaum和Drazen却坚信医师和科研人员不会受到利益冲突的影响。医师们可能都希望自己的确高风亮节，但是人的本性就是这么难以抗拒。

Rosenbaum的文笔不错，但是她认为利益冲突的政策法规有害的观点没有事实依据。没有人打算“禁止专业知识传播，阻碍富有成效的合作，不让病人服用有效药”，也没有人想要“顾问小组成员、综述或评论作者、其他机构领导人中有真才实学的专家被毫无利益冲突的人取代。”她提到的“可耻的合唱”、“令人窒息的老实交代”证据何在？

2014年，在美国的公开薪酬（Open Payments）计划之下，美国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向国会递交了2013年8月～12月医疗行业与医师和教学医院之间交易明细的官方报告。数据显示，这五个月内，双方共交易445万次，总交易额将近37亿美元（约合24亿英镑，34亿欧元）。

医药公司和医疗器械公司都是靠投资人养活的行业，需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想方设法实现利润最大化。这些企业不是慈善机构，慷慨的背后都想赚回点东西。这就是事实，其他任何解释都是天真的。

简而言之，医学上的经济利益冲突是没有益处的，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地证明其合理性，或者美化个人利益。有一种说法倒是不会错，那就是学术界和产业界强强联手可以加快医学发展，让患者受益。这种伙伴关系让医药公司和医疗器械厂商能以更少的成本打通医师、医院或研究所的关卡，也让医师和医疗产业之间的合作仅限于科研或医疗目的。如果不是为了对特定的研究计划和项目提供学术支持和真正的咨询，实在想不出来医师和研究员为何要与医疗产业发生经济往来。

研发了产品、拥有了专利又收了使用费的医师不应该再参与产品评估。其他类型的报酬，比如演讲费、代写综述的枪手费或稀里糊涂的咨询费等等，都在扭曲医师的工作，动摇医师职业的独立性，这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的。医师收受医药公司免费提供的餐饮、差旅、住宿、消遣也不应该。

医学期刊的编辑职责

1984年，已故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主编Arnold S Relman率先在主流医学期刊中制定了利益冲突政策，要求科研论文作者务必交代与健康产业相关的所有经济利益关系，如果论文作者受惠不小，那就把这一情况在杂志上郑重说明。

1990年，Relman进一步加强了对利益冲突的管制，禁止和医药公司有经济利益关系的专家来撰写与所在公司或公司对手有关的述评和综述，因为这些文章中都不包含原始数据，文章怎么写全看作者的个人立场和观点。

作为Relman的接班人，Jerome P Kassirer和Marcia Angell两位主编沿用了这样的政策。虽然有时候要找到那些既有学识又没有利益冲突的杰出人才来撰写述评和综述的确很难，但总可以找到。

然而，2002年Drazen接任Angell后削弱了《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利益冲突政策，仅仅限制“与所讨论产品的公司或公司对手有重大经济利益关系”的人士来撰文。值得称道的是，《英国医学杂志》已经反其道而行之，对与医疗行业有利益冲突的专业人士撰写的有价值文章采取了零容忍政策。

身为主流医学期刊编辑是一种荣幸，在事关医学职业方向的重大问题上发挥领导力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医学界如何回应利益冲突，赢得社会各界的广泛信任正是一个大问题。1990年，医学期刊已经不允许述评、综述和评论文章作者和医疗产业有经济利益关系。没想到25年后还有这样的事情，而且愈演愈烈，让人痛心。

可以预见，有了Jeffrey Drazen和Lisa Rosenbaum煽风点火，《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利益冲突政策只会进一步弱化。寄望所有其他的医学期刊和医学专业人士及时警醒，引以为戒，不步后尘。在医学期刊的利益冲突政策上，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作者：李恩德、邱梅)

参考文献：British Medical Journal 2015;350:h2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