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无心的“朝圣”

借2010年的一次年会，来到慕名已久心向往之的古都西安，热辣浓厚的羊肉泡馍、穿云裂石的秦腔、巍峨沉默的城墙和那庄严肃穆摄人心魂的兵马俑让我仿佛呼吸到了几缕汉唐雄风。大学的舍友很是厚道地放下手头工作、尽了地主之谊，可我却有几分过意不去。一番争执之后各做妥协，她去上班，车子留给我，两下各得其便。会议期间有一天的休会，近处的几个景点也都已经随大队人马去过了，于是打电话向家中的弟弟征求个好去处，学中文的他有些书生的迂腐气，看完地图之后让我代他去黄帝陵瞻仰一番。虽说我本人对此并无太浓厚的兴趣，但作为炎黄子孙，心底倒也并不排斥这个念头。于是驾车上路，谁知道开到中途，陡然间的倾盆大雨让我顿时慌了手脚，赶在高速关闭之前从最近的一个出口跑了出去，天地间触目尽是白花花的大雨，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茫茫然开了一会儿，雨势渐小，心下稍安，连忙打探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铜川？这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打电话问罪魁祸首，弟弟在网上查了一番之后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我更应该去的地方——药王山。按照路牌指示驱车行进了只一小会儿，本打算路过时远远地看一眼应付了事，谁知车到山脚，天却忽然放晴，像是天意如此，不可违逆一般，鬼使神差地就下了车，登上了这个并不怎么高大的山丘。

迎面而来的牌坊与庙宇如今在我印象中已模糊得难寻样貌，但震慑心魂的是在那里看到的几句话。一向没有什么特别人生信条与座右铭的我也忍不住将之抄了下来，几经玩味如今早已镌刻于脑海之中。“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回家后经过查找孙思邈的相关资料，知道了这就是他的医学巨著《千金方》的得名缘由，但后世人恐怕有不少是断章取义的，只知其方之价值千金，而忘记了“人命至重”和“德逾于此”才是这位济世救人的药王真正的本性。在一些石碑上，看到了孙思邈的几句简介，知道了他身体力行、一心赴救、不慕名利，用毕生精力实现了自己的医德思想，是我国医德思想的创始人，被西方称之为“医学论之父”，是与希波克拉底齐名的世界三大医德名人之一，知道了他在医学史上留下的若干个第一，知道了这个既非达官又非显贵的“药王”在当时乃至后世很多百姓心中树立了一座怎样的丰碑。其实在这之前，在课本中曾经知道过扁鹊与华佗的赫赫声名，但对于孙思邈这个名字还是颇为陌生的。然而，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被他的传奇事迹与崇高的精神打动。按照弟弟后来给我的解释，我一定是在平时思考了某个问题很久，而就在那一刻，这个心结被打开了。

#p#副标题#e#

是的，我曾经困惑了很长时间。亲眼目睹的也罢，道听途说的也罢，电视上看到的也罢，医患关系的紧张都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看到有的病人对医生的不信任、不理解，甚至敌视，看到有些医生对病人的冷漠、无视，甚至只是视其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工具，也看到很多老前辈两袖清风、淡泊名利从而受人尊敬与推崇。我徘徊在神圣的职业理想与苟且的谋生手段之间，有时也确实神往做一个崇高的、纯粹的医生，却又不知该如何做起。我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担心自己在名利的诱惑与权势的胁迫面前不堪一击，担心被别人误解……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已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恶、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在看到药王的这段大医精诚的论说之后，我猛然间如醍醐灌顶。是的，想要做一名好医生，首先要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心性，还要有悲天悯人、扶危济困的情怀，再加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学习精神，流芳千古太遥远，造福一时、造福一家、造福一人是可以做到的。无私则无畏，有诚则有为。用爱心驱动关心与耐心，用对生命的尊重来激发对事业的追求，这也是我可以做到的。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在我失路于滂沱雨中、困扰于纷纷世事之时，药王的一缕英灵引领我走出了困境。我想，我那一刻的心境澄澈便如雨后初晴的蓝天一般。下山时，擦肩而过的几个善男信女将我的目光再次吸引向那座并不高大的山头，那里，有圣光隐隐！

最后，且以药王的一句话与诸同行共勉——“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作者：张燕平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感染免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