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会增加肝癌、乳腺癌和结肠癌的风险，但却能降低肾癌发生风险。一些“坏”习惯可能对人有益，这一观点并不新颖。红葡萄酒和巧克力中的白藜芦醇曾被吹捧为抗氧化剂，能降低患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但后来的研究表明，爱喝葡萄酒的人并不长寿，至少不会因为白藜芦醇而变得长寿。
大规模研究表明，适度饮酒可降低20%～30%的肾癌发生风险，当然这还取决于与患者的性别、年龄、饮酒量等因素。韩国淑明女子大学的营养流行病学家Jung Eun Lee称，每天一中杯酒可降低28%的患病风险，研究还发现，饮酒可降低肾癌风险。
饮酒降低肾癌风险的生物机制仍未阐明。相关假说包括利尿假说和激素（如雌激素和胰岛素）假说。已知肾癌更多发生在吸烟者及糖尿病或高血压患者中，这三者均与饮酒有关。利尿假说最为简单：通过促进排尿，饮酒缩短了潜在致癌物停留在肾脏的时间。研究人员认为，通过研究肾细胞癌风险和液体摄入来验证利尿假说，即摄入大量液体应提供类似的保护作用，但尚未发现强有力的联系。液体摄入似乎并未起到关键作用，酒精可能也发挥了作用。
美国梅奥诊所的Alexander Parker称，如果利尿假说是正确的，那么对其他利尿剂也应该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但目前并无相关证据。另外，如果利尿假说正确，那么饮酒对膀胱也应有类似的保护作用，因为尿液在膀胱中停留的时间比肾脏更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并未发现饮酒对膀胱癌的保护作用。
激素假说是指，酒精影响了机体对胰岛素的反应。Lee 认为，轻中度饮酒可改善胰岛素敏感性，而激素的低敏感性可导致糖尿病发生。“鉴于糖尿病与肾脏疾病的相关性，我们可以考虑这种机制”，但到目前为止，还未有研究人员对此开展研究。
性别之战
研究显示，女性饮酒比男性获益更多。男性更容易患肾癌，但当男女皆饮酒时，女性饮酒者患肾癌的风险似乎更低。
Parker发现，与不喝酒的美国女性相比，每周饮酒超过3个标准杯（1个标准杯相当于1小杯葡萄酒或1罐啤酒）的女性肾癌发生风险减半。但饮酒对男性并未显示这种保护作用。另据一篇荟萃分析，与不饮酒者相比，男性和女性饮酒者肾癌的发生风险都会降低，但女性的降低幅度更大。因此，似乎女性比男性更容易从饮酒中获益。别这么快下判断！Lee 在2007年的一项研究反驳了这一结论，她认为，男性和女性从饮酒中的获益相似，并未发现任何性别差异。
不过，Parker称，多项研究显示了两性饮酒间的差异，虽然这些差异很小，但在其开展的研究中，与非饮酒者相比，男性饮酒者的相对危险度0.8～1.5，而女性则为0.2～0.9。前面提到的荟萃分析也获得了类似的结果，男性饮酒者的相对危险度为0.69～0.91，女性则为0.47～0.76。虽然差异很小，但仍看得出，男性和女性饮酒者之间存在差异。
Parker说，目前还未发现这种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因此还无法得出决定性的结论。如果女性的保护作用更强，那么其强度应为轻度。
目前，Parker正在研究饮酒与雌激素之间联系。雌激素代谢时会分解为活性醌类，后者可损伤DNA。女性的雌激素水平比男性高，如果酒精与活性醌类发生相互作用，并阻止其损伤DNA，则女性肾癌的风险会小于男性。为了验证这一假设，Parker正在研究女性代谢酒精的酶的遗传变异是否有所不同而导致其发生肾癌的风险也不同。先天对酒精的代谢更快的女性应该会减少酒精的保护作用。
喝多少酒合适？
如果酒精确实提供保护作用，那喝多少酒才合适呢？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营养流行病学家Alicja Wolk对59000名40岁～76岁的瑞典妇女进行研究，结果发现，与每周饮用不到一杯葡萄酒的女性相比，每天饮用2.5～4.3克或每周喝1～2杯葡萄酒的女性发生肾癌的风险是前者的三分之二。Wolk说，关于酒精还有一个问题，即是否随着酒精摄入量的增加，其产生的有益效应也会增加，还是减少或者不变。这种现象在生物学领域非常常见。例如维生素有一个最佳摄入量，过多维生素摄入反而不利。然而，有关酒精摄入量的资料仍然有限；在调查中，饮酒过多的女性并非多数。
Wolk发现，与每天摄入少于2.5克酒精的女性相比，每天摄入2.5克以上酒精的女性才能获得保护作用。与每天饮用少于一杯葡萄酒的女性相比，每天摄入多于4.3 克酒精的女性所获得的保护作用不再增加。
Wolk还指出了一种混杂因素，即男性和女性的饮酒量往往存在差异。虽然瑞典中年女性饮酒量少于男性，但瑞典年轻女性饮酒量多于中年女性。不过，研究并未纳入年轻女性的队列。Wolk的研究采用了自我报告的数据（self-reported data），并且在偶尔饮酒与每天适度饮酒之间加以区别。如要确定饮酒行为是否影响肾癌风险，则需要更为敏感的摄入量测量方法。Wolk说，她仅能推测其中的生物学机制。一条可能的线索是，酒精对超重女性的保护作用更大。这可能指向了酒精与甘油三酯、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和胰岛素之间的关联。既往研究显示，绝经后女性饮酒可降低上述指标的水平。
Parker补充说，酒精会以某种方式与食物中的其他物质发生相互作用，或者酒精饮料的类型可能是一种影响因素。Lee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荟萃分析表明，啤酒、葡萄酒或烈酒的保护作用无显著差异。
然而，实际情况可能更加复杂，因为肾癌包括数种类型，其中肾细胞癌是最为常见的类型，约占肾癌的70%。其他类型（如肾乳头状细胞癌）缺乏相关资料。Parker补充说，酒精的保护作用可能不适用于所有类型的肾癌。因为一些类型的肾癌非常罕见，所以相关病例对照研究和队列研究难以开展。以美国为例，2015年统计数据显示，各类肾癌共约有62700例。其中肾乳头状细胞癌仅占1/ 10，其他癌症则更加罕见。
Lee指出，肾癌的研究主要在欧洲和北美洲开展。虽然美国的研究纳入了一些非裔美国人，但目前还不清楚这些研究结果是否适用于全球人口。研究结果适用于中东人和亚洲人吗？因此尚需要一项更大规模的研究，其研究对象包括非裔美国人、亚洲人、东亚人等。
将不同风险因素的效应区分也非常重要。Lee在2007年的研究表明，即使对吸烟者、超重者或高血压患者，酒精也有保护作用。但如要研究不同风险因素的联合效应（如吸烟和肥胖对比仅吸烟），则需另一种统计方法。
Parker说，为研究肾癌深度流行病学研究寻找资金是困难的，因为这种疾病不像其他癌症那样常见，也不像胶质瘤、肝癌或胰腺癌那样致命。
Lee希望今后在更多的国家（如韩国）开展研究，以揭示不同族群间的差异；同时研究饮酒量大的女性，以确定大量饮酒者之间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与此同时，Parker乐观地认为，未来癌症遗传学的研究可能会带来一些新的观点，“这是我们下一步研究的方向”，“酒精似乎具有保护作用，但其可能针对某种特定分子。另外，环境也许是一种因素；可能存在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
酒精与其他生活方式因素的联合作用可能是关键的钥匙。Parker将酒精与白藜芦醇进行了比较，白藜芦醇曾被吹捧为心脏病的保护者，但白藜芦醇的初始研究结果涉及了多种协同因素；红酒可能与愉悦的状态的有关，或与可减少压力的习惯有关，可能这些红酒饮用者过于放松且平静而不会患有心脏病。每天饭后喝一杯小的红葡萄酒对人产生的益处，也许并不是酒本身带来的，而是与喝酒的生活方式有关。假想一下，每天饭后悠然自得地来一杯红葡萄酒，慢慢品味，这很容易让人感到放松和心情愉悦。此外，食物与红酒之间也可能存在一些相互作用。酒精与肾癌之间的联系也是类似的，是饮酒具有保护作用？还是相关的良好膳食和欢乐时光具有保护作用？
(作者：宫健)
参考文献：Nature 2016;537:S103-S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