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晚上10点,我们刚把转移出来的病人安全送回病房,就接到医院的通知:我是第一批应急医疗队成员,1小时后出发前往震区。我急忙给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妻子得知后连忙带上儿子赶到医院,一见面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还是感受到她的依恋,很有一点生离死别的味道。
正要登车,又一道命令:只要外科医生。我作为首批医疗队中唯一的内科医生被换了下来,妻子轻轻地说了一句:“一家人在一起真好。”午夜,第二批医疗队集合,我对妻子说:“这次真走了。”看了一眼已入睡的儿子,匆匆出了家门。
我们冒雨赶到德阳市第二医院时,只见这家仅有两百张床位的小医院已收治了千余名伤员。映入眼帘的是大量临时搭建的帐篷和塑料棚,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伤员,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凝重的场面。救护车的呼啸声不断,间或还有大卡车送来伤员,分分秒秒都是生命,30名队员立即分头冲向了自己的岗位。我奉命参加分检排查,黑代表死亡,红代表危重,黄代表重伤,绿代表轻伤,蓝代表感染,五种标签贴在伤员脸上,一目了然。救治通道被迅速打通,伤员见到了解放军医疗队,不安与狂躁的气息渐渐平定下来。
医院手术室墙体开裂,加之余震不断,已停止使用。但22名伤员急需手术,早一分钟手术,就可能多保下一条腿、一只手,甚至是一个生命!马上恢复手术室!大家搬运器械、消毒房间等准备完毕,带队领导说外科医生先上。“这时候军医还分什么内外科,我上去,当个助手总可以吧!”我在心里喊着,默默地跟随他们上楼。手术室内四台手术同时开展。骨科医生不够,外科医生走上手术台;护士不够,内科大夫忙着打针输液,递刀送剪。天色由黑变白,由白变黑。当我们在手术室连续进行完第十一台手术后,主刀的骨科大夫实在太困了,便走出手术室抽根烟提神,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这位仁兄含着烟,靠在走廊墙上就睡了过去。
我见到最多、印象最深的是截肢手术,手术室里不时抬出去一桶又一桶被截掉的手足、肢体。“叔叔,留住我的手吧!”面对着手术台上一名10岁小女孩的怯怯哀求,尽管当了二十年的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我还是忍不住跑出手术室掩面流泪。
灾后72小时中,见到的都是生离死别、残肢断臂,虽然伤员病情基本稳定,我心却倍感沉重。
(作者: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大坪医院 刘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