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敬畏生命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沉重而敏感的话题，几次提笔，几次搁浅。最终还是在心灵深处的一种催动，让我将它写完。一个医生，一般都看透生死，就是常人说的“冷漠的职业病”。

我也难以脱俗，对那些全力救护也无法缓解的晚期患者，也希望患者和家属像我们一样，理智而坚强。放弃有时也是一种关爱，同时也可以减少医患之间不必要的纠纷和误解。

但是一个特殊 的患者改变了我的想法。一天，我在同学录中看到一条消息，一个同学的孩子“没了”，这让我很震惊。后来问同学才知道这位同学十九岁的独生女儿，不幸成为中 国最小的“皮革胃”患者。在上海手术、化疗。半年后复发，然后回到家乡度过了一段痛苦的时光，最后还是走了。

我们这代人，都是一个孩子，谁都知道孩子没了是怎样一种感受。我赶到上海同学那里，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最后我选择了沉默地聆听，希望在诉说中我的同学能减少一点痛苦。

这个孩子最开始是胃痛，逐渐演变，决心胃镜检查时，一切已晚。瑞金医院院长亲自掌刀，术后短暂的好转带来了希望。化疗中希望和绝望交织。终于尘埃落定，复发的癌魔无法控制，只有回到家乡，等待最后的时间。

对于医生，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但是认真倾听，这还是第一次。这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典型案例。

首先，我注意到我的同学对那段手术及化疗短暂好转的美好回忆，肿瘤患者的治疗不应以死亡为终点来计量，更应该考虑患者及家属的心理感受。积极治疗的过程，虽然不一定能延长生命，但可以让患者感到幸福，一种绝望中没有被抛弃的幸福。让家人感到幸福，一种无欲无求的真情付出。

其次，才是财 富与人。可能是在北方呆久了，看得太多的人财两空的案例，对于过度治疗有着本能的反感。但是这个孩子的故事告诉我生命是一切。没有了生命的财富是什么？为 了生命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合理的。我没有看到我的同学对如水一样付出的医疗费有着一丝后悔，虽然他们早已想到了结局。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同学倾诉的最后部分是最痛苦、最纠结的部分。一个花季少女，骨瘦如柴，拼命与命运抗争，争取几天、几小时甚至是几分钟的生存。

这不是我喜欢的场景。

对于慢性疾病 的正常终点，我更喜欢电影，电影中的医生走出病房，告诉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于是知道结局的亲人鱼贯而入，握着病人的手，唱着圣歌，陪伴他走完最后的时 刻。我也喜欢现实中我的外婆，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经无法燃烧的时刻，拒绝了一切治疗，静静等待另一个世界老伴的迎接。

但是这个女 孩，告诉我对生命的渴望，可以接受一切苦痛的坚持；争取几天的生命，为了与母亲最后的温存；争取几小时的生命，为了呼吸至爱的空气；争取几分钟的生命，为 了对生命的不舍。我含着泪听完了整个故事，心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也许我们可以多做一点工作，对那些渴望生命的临终患者多一点关爱。

二、疯狂的石头

张厂长真是个不幸的人。原本生意兴隆，家庭和睦，身体很好。可不知道怎么搞的，接二连三地出现腰痛尿血。一检查，肾结石。

喝药排石；病情稳定了一段时间，又犯病了。

后来做了几次碎石，不行。还犯病。

手术取石了两次，还是有结石。

这肾是怎么了？没喝三聚氰胺啊？这石头怎么疯了！

这还没完，又犯了十二指肠溃疡还有胰腺炎，还做了手术。

全身酸痛，就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才50岁的人，腰佝偻得像个老头。一不小心轻轻摔了一跤，手腕又折了。这是怎么了？

看着镜中衰老的样子，老张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脖子上都没肉了。哎，这里怎么有一个包啊！

赶紧再上医院。

一检查，原来是甲状旁腺生了一个瘤子。

甲状旁腺是什么？是以前常见的大脖子病吗？

内分泌科的医生解释说：

甲状旁腺是长在甲状腺上的四个小腺体。它主要分泌甲状旁腺激素。主管人体的钙磷调整。

正常人血钙减低的时候，甲状旁腺激素分泌增多，促进维生素D的活化，增加胃肠钙的吸收，促进肾脏钙的回收。促进骨溶解，向血中释放钙磷。进而恢复血钙的浓度，保持生命的稳定。反之血钙增高的时候，甲状旁腺激素分泌减少，血钙减低，恢复平衡。

但一旦甲状旁 腺产生肿瘤，甲状旁腺激素分泌不受血钙调整，任意增高，就会导致骨钙流失，骨质疏松，骨折，身体变矮，全身疼痛不适。血钙增高会产生大量尿钙，进而产生疯 狂的肾结石。增高的血钙又会刺激胃酸及胰液的分泌，从而可能诱发溃疡和胰腺炎。甲状旁腺亢进，一般为良性肿瘤，手术治疗的效果还是比较好的。

噢，原来如此！老张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去外科手术了。

老张的经历是 甲状旁腺亢进病人中常见的现象。病变之初常常被误诊为多种疾病，直到出现明显病症时被意外发现。一些欧美国家，通过血液大生化检查血中的钙磷，基本可以早 期诊断，进而可以有效地早期干预治疗，减少无法控制的并发症发生，提高患者的生命质量。而这种筛查的结果提示，甲状旁腺病变其实并不是一种罕见病变，患病 率很高。这个病真的需要我们认真对待。

所以如果患者朋友检查中发现有血钙增高，血磷减少，肾脏结石。一定要到内分泌科检查一下甲状旁腺。也许你肾脏里疯狂的石头，源于颈部小小的甲状旁腺。

三、黑得像个“黑人”

有一天，接到通知，去感染科给一个小孩会诊。

管床医生给大家介绍说，这是一个8岁的男孩，外来务工人员，高度怀疑手足口病。现在神志淡漠，血压低，呼吸浅，肝肾功能都不好，请大家看看是否有其他病。

管床医生随后对我说了一声：这个孩子真黑，是不是有内分泌的病啊？

我心中一动，看完病志，赶紧到病房查看患者。

哇！这孩子，真的很黑，黑得像个黑人。而且皮肤皱纹处也有明显的增黑。再一看孩子的妈妈，奶奶，还是很正常的黄色人种肤色。

一个诊断脱口而出，阿狄森病（又叫：原发性慢性肾上腺皮质功能低下）。

管床医师问道，你见过这种病例？

我说：没有， 但是我听到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当年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时候，公交汽车上，白人在前，黑人在汽车后部，两不相容。有一个白人男子患有阿狄森病。肤色变得如同 黑人，坐车只能尴尬地进到黑人堆中（因为他有着白人的脸型）。后来病情好转以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族群之中。而这个孩子比黑人还黑（黑人的手心是白的，而 这个孩子手心都是黑的），所以非常可能是这个病，得这个病的人在应激状态下很容易病情恶化。

感染科为了预防手足口病的恶化，已经给小孩注射了糖皮质激素，所以我建议他们观察病情变化，监测水电介质平衡。进一步检查，明确诊断后确定下一步干预措施。

晚上食堂里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感染科的主任，他告诉我，小孩子已经清醒了，诊断也明确了。真的是阿狄森病，当然也有手足口病。

我大惑不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主任说患者的爸爸抽空跑来了，我们询问既往史时，他告诉我们孩子在苏州儿童医院检查过，在那里已经确诊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治疗。孩子的奶奶、妈妈没有文化，不知道这些。

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得了要终生服药的病。这种病完全可以在替代治疗之后正常生活。可惜本来很廉价的治疗，却由于家长的无知和不作为，导致了病情严重恶化，差点让孩子丢了性命。

四、柔软的肚皮

第一次给患者查体，就挨了老师一顿批评：你为什么不让患者蜷腿。

于是我红着脸体会了两种腹部查体的不同。

那时候的患者中劳动人民还是比较多的。腹肌强劲，不蜷腿难以正确腹部触诊。于是蜷腿腹部体检成为我的习惯。

可是近几年，我逐渐感到，现在的患者，大部分都有一个柔软的肚皮。蜷不蜷腿对于查体无关紧要。尤其有一段时间参加体检工作。发现绝大多数人，不论男女老少，肚皮像个软面团，除了几个当兵出身的消防员以外。

一旦注意到这个问题，一些过去的困惑也解决了。

肚皮柔软就是腹肌不发达。往往伴有腰肌无力，这是都市懒人的通病。没有了腰腹肌的保护，孤零零的腰椎自然不稳，只能靠韧带及增生保持稳定，极易出现病变。现在年轻人腰间盘多发就是佐证。

没有了腰腹肌的保护，运动能力明显下降，人们极易出现运动损伤。

腹肌的虚弱，导致了产妇的动力不足，成为剖腹产率居高难下的一个原因。

腰腹肌的懦弱，直接导致夫妻和谐度的下降，于是补肾之药大行其道。焉不知让你的肚皮紧起来才是最好的良药。

柔软又膨大的肚皮，应该是万恶之源。现在人们最怕的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均与此有关。

那么，如何绷紧你的肚皮，还女士一个优雅的小蛮腰，送男人一个六块腹肌的雄姿呢？

锻炼，只有锻炼。没有任何捷径。

最佳的锻炼时机就是青春期，那是肌肉形成及塑性的最佳时机。

可惜，那时的学生在准备考试。除了有限的体育课，达标项目，难得有其他时间。但是今后美好的未来，一定要让你的孩子锻炼一下他们柔软的腹肌。

如果你错过了青春期的造型，只能勉强改造了。

每天三组，每次50个俯卧撑。

每天三组，每次100个仰卧起坐。

每天三组，每次100个躺卧双腿骑自行车。

一天两次，传统的老的广播体操，那是为了全身锻炼打造的经典。

如果你富得流油，找一个健身教练接受循序渐进的指导和器械辅助锻炼，这样会更快、更稳定改善你的腹肌。

如果你告别了柔软的肚皮，一定给我一封感谢信，让我也感受一下你的快乐。

（作者：李伟 浙江慈溪市人民医院 内分泌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