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岁至5岁的儿童离开父母会导致重大心理问题。”  1939年John Bowlby及其同仁在《英国医学杂志》上用这句话警告世人孩子与父母分离对孩子造成的有害影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部分英国儿童因安全问题被送到了不熟悉的家庭环境中。那时，专家们的关注点在于家庭破裂所带来的影响，之后才出现了对于因战争在寄养机构（如孤儿院）长大的儿童的严重身体和情感剥夺的关注。由于Bowlby在世界卫生组织关于寄养机构对儿童负面影响的报告，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浮出水面：机构收养儿童面临的早期剥夺会对儿童的神经、社会、行为和认知发育造成严重后果。然而，关于不良暴露的时机和持续时间对后期发育的影响仍知之甚少。这些知识非常重要，因为它可以让儿童心理健康专业人员知道如何治疗或预防早期剥夺的影响。

《柳叶刀》杂志曾刊登了一篇文章，Edmund Sonuga-Barke及其同事对英国和罗马尼亚年轻人（被收养人）进行随访，研究了儿童早期剥夺所造成的长期精神健康后果。研究者随访了两组儿童，这些儿童在儿童期的6岁、11岁和15岁时接受评估，随后在青年期的22岁～25岁时再次接受评估。第一组是从出生后不久到43个月大就被罗马尼亚寄养机构抚养的儿童，这些儿童无论在身体、精神还是社交方面都经历了严重的剥夺，他们后来都离开了恶劣的孤儿院生存环境，被英国家庭收养。这组儿童又可以按在孤儿院的时间分为6个月以下组或6个月以上组。第二组儿童是英国被收养人，他们没有被剥夺的经历，在养父母关爱中长大，作为对照组。研究者使用标准化程序，对被收养人及其父母进行了问卷调查和访谈，以及智商测试。利用这些程序，Sonuga-Barke及其同事确定了自闭症谱系障碍、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社会交往障碍、行为或情绪问题以及认知障碍（IQ评分<80）。

这项研究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直接比较了被领养前经历过极差社会环境的儿童与未遭受剥夺的收养儿童的行为、社会和认知等广泛指标的发育过程，该研究在从童年至成年期的发育期间进行了多次评估。

最突出的发现是，在孤儿院生活的时间少于6个月的儿童和未经历过剥夺的英国被领养儿童，他们的问题比较少，而在孤儿院6个月及以上则对个人行为和社交造成了长期的不利影响，表现为青少年时期的自闭症谱系障碍、社交障碍、注意力缺陷多动症。与英国无剥夺被收养人对照组相比，高剥夺孤儿院组的教育成就更低，失业和精神障碍的比例更高。

在大脑发育过程中，似乎有一个时间窗，大脑的组织对特定的外部刺激非常敏感。此时期后，大脑变化的能力减弱。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通常在生命的第一年内（视觉发育敏感期），如果干扰正常的视觉输入会引起儿童弱视。

在早期研究中，Kreppner及其同事随访了被收养的罗马尼亚“孤儿”，与在6个月内被领养的儿童相比，6个月以后被领养的儿童在11岁时出现两种及以上损害（认知障碍、准自闭症行为、注意力缺陷多动症、行为问题、情绪问题、同伴关系问题）的儿童比例大幅增加。这说明，6个月是个界值。报告显示，在被收养的罗马尼亚儿童6岁时，剥夺持续时间（<6个月、6～24个月和24～42个月）与损害程度之间呈线性关系。令人欣慰的是，长期剥夺者的认知功能障碍至成年时会恢复成正常。

那么，长期在孤儿院生活，被剥夺了父母的儿童的社会和行为问题应该被视为临床障碍，还是应被视为对极端情况的适应性进化？例如，在没有父母持续监护的环境中，被剥夺儿童的脱抑制性依恋障碍（即非选择性依恋行为、寻求注意的行为、不加区别的友好行为或与同伴的社交不良）可能是适应性的。然而，Sonuga-Barke及其同事研究发现，被收养的罗马尼亚儿童在成年时重新出现情绪问题，这表明并非所有与剥夺有关的行为都能够被认为是适应性的。

最后，研究发现，在机构生活超过6个月的罗马尼亚儿童中，有五分之一在6岁之后未发现问题，这是否应该引起注意呢？更好地了解使这些儿童从逆境中恢复的因素至关重要。

无论这其中的潜在机制如何，Sonuga-Barke及其同事的研究结果支持了改善幼儿看护环境这一基本需求，而且越早越好。世界各地有数百万名儿童正遭受战争、恐怖主义、暴力或大规模移民，因此，许多幼儿面临创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或家庭破裂。Sonuga-Barke及其同事的研究与Bowlby的观点一致，应得到同样的鼓励和推广。

（作者：宫科学)

参考文献：Lancet 2017;389:1496-1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