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茅庐
探视完患者后,我问NINO“你认识有中国医生的医院吗?”他说“认识!”“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这家有中国医生的医院位于罗安达郊区,离市区有段距离,足足开了约四十分钟才到。医院名为罗安达总医院(HOSPITAL GERAL DE LUANDA),由中国建筑公司援建,占地面积很大,院内的大花园种着绿树青草,房屋内外显得很新。这是一家公立医院,免费为当地人看病,工作人员除本地医生、护士外还有中国医疗队和古巴医生。中国医疗队驻地在医院后面,蓝色的铁皮房围成一个院落,每个房间都装有空调,边上是由中国江苏国际集团为医疗队承建的中国专家楼。据了解这儿的中国医疗队来自四川省各个医院,约有18人,其中有两位骨科医生、一位普外科医生、三位麻醉师和三位仪器维修人员,骨科的李医生来自绵阳,侯医生来自成都五院,前两年在东帝汶援外医疗,普外科的周医生前一次援外在莫桑比克。参观完这里的手术室和病房后,让我很惊喜,这里的仪器显然比患者现在所在的罗安达军队医院要好,外科病房也很整洁,有的还配有空调,唯一欠缺的是ICU,但如果能在手术室边上安排一个房间和床位,完全可以解决术后监护问题。李医生还介绍说他们这儿的骨科病人以陈旧性骨折为主,手术难度较大,看来这儿的手术室条件还是可以满足高难度手术的。与NINO分手时我再次强调寻找托运行李的重要性,里面有颈椎专用手术器械,他说已与葡航打过数个电话未果,明天再去机场与葡航联系。回到酒店,我向董大队长汇报了相关情况,并与上海公司联系,让他们抓紧让安哥拉的合作伙伴NELSON跟踪托运行李,并发动一切力量寻找颅钩及颈椎内固定材料。
5月17日星期一,我来到中国驻安哥拉使馆经商处汇报情况,得到邹传明参赞的热情接待。我首先向邹参赞汇报该患者的病情,并表示中国四川省医疗队所在罗安达总医院手术室符合手术要求、满足手术条件,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邹参赞说他们肯定会全力支持和协助,这让我充满信心。
托运行李还未到,这让我担心起来,安哥拉方和上海公司传来的信息说行李第二天可能就到罗安达机场。接下来我和NINO开始全城寻找颅钩及颈椎内固定材料,询问过很多大药房都没有结果,这样找下去很不得法,我建议NINO打电话给他熟悉的骨科或神经外科医生,他们应该更了解情况。
回到酒店,通过网络与上海公司讲了有关情况,他们正与NELSON在葡萄牙的姐姐商量,看看是否可以从欧洲购买材料和器械后托运至安哥拉,我们便在网上进行了三方会议,我把所需要的颈前路钢板的名称、型号和相关工具告知葡方。另外,我让上海公司与国内器械商联系,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这个忙。
#p#副标题#e#
——失而复得
星期二,安哥拉方和上海公司说我的行李第二天到,但星期三上午仍杳无音信,他们让我做好丢失的准备。这怎么可以?里面有我的手术器械,都是我请国内厂家专门定制的,对别人可能没有什么价值,但对我来说非常宝贵,我希望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它。晚上,上海公司说NELSON的姐姐专门去里斯本机场失物招领处翻遍所有行李都没找到,可能已经丢失,我彻底绝望了,这是我来安哥拉以后最无助的一天。没有颈椎专用手术器械就意味着不能手术,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患者转回国内,向患者及家属、上海公司、安哥拉方通报有关情况,并向董大队长汇报。
为了调整情绪、保持状态,我每天仍坚持做一百个仰卧起坐和一百个俯卧撑。5月20日星期四,我醒得特别早,在房间里跑起步来,直至汗流浃背,心情也好了不少。NINO九点来接我去中国驻安哥拉使馆经商处,我向邹参赞汇报了目前的情况:因自己的行李和手术器械在里斯本机场丢失,只能将患者转回国内治疗,途中无论有何风险都得患者及家属承担并签字为证,同时留一份“知情同意书”于经商处存档,邹参赞表示理解。
下午我和NINO来到海南航空公司安哥拉办事处办理运送病人的相关手续。海航公司离我住的酒店也就几步之遥,位于一幢花园小洋房内,门面没有任何标志,只有几个黑人保安守在门口,这附近住着一名安哥拉议员,治安还算不错。海航每周二、四、六有三个航班飞往中国北京,中间在迪拜稍作停留,全程约需二十个小时。海航对运送像这种颈椎骨折、脱位伴瘫痪的特殊旅客很谨慎,规定必须由医生及患者家属签署很多文件,以免患者在航行途中出现意外导致患者家属与航空公司产生纠纷,患者死亡致飞机迫降等后果所产生的经济损失由患者所在公司承担。海航打印出不少需要填写的表格让我带回去先准备起来,第二天带患者家属一起过去签字,病人想回国还真不容易。
5月21日星期五上午,NINO陪我到机场终于取回我的行李,整整晚了五天,本该高兴的事儿却高兴不起来。下午NELSON也从外省工地飞回罗安达,随后我、NELSON、NINO带着患者的哥哥元宝来到海航公司。当海航工作人员与元宝谈及途中的风险后,元宝非常紧张,脸色都变了,说这个他难以承担,拒绝签字。元宝对我说:“顾医生,你的器械不是找到了吗?我们还是在这里做手术吧,求你了!”但我已向使馆经商处和我们的领导说要把病人转回国,现在怎么突然又要做手术了?而且援摩医疗总队给我一个星期的假已到期。元宝说:“我会竭力要求上海公司想办法和有关方面打招呼,把这些外围工作做好。”每一次方案的改变,都要去想办法让患者平静地接受,如何让他不感到绝望、如何让他仍然充满信心确实是头疼的问题,有时不得不让元宝把部分实情告知患者。晚上我把有关情况再次向董大队长汇报。
#p#副标题#e#
——再顾茅庐
5月22日星期六,上海公司传来消息,说已向邹参赞和我们的董大队长说明情况,并获得许可,同时请卫生部汪司长、国际合作司援外处及四川省卫生厅直接打电话给四川省医疗队,请他们支持配合。
既然要在这里手术,星期天NELSON、NINO决定去罗安达总医院和医疗队沟通一下,毕竟我只是医生,只负责治疗,很多事情需要患者所在公司去处理。当我们赶到医疗队驻地时,普外科周医生说队长去手术了,让我们在会客室等一等。可能是空调没开,会客室角落里躲藏的蚊子一窝蜂地拥出来,我只有不停地活动以免中标得疟疾,元宝倒是很不在乎,说他们来安哥拉前已打过疫苗。半个多小时后队长手术回来,说两个麻醉机坏掉一个,已拖到走廊上,电刀也坏了。怎么办?电刀我可以不用,但呼吸机有必要备一个,开个单子让NINO去租借。
5月24日星期一,找遍全城各个医院的NINO下午打电话来说租不着所需要的仪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请医疗队的麻醉师看一下病人,决定是否可以手术。医疗队派出两位麻醉师和两位骨科医生跟着我去看病人。到了罗安达军队医院重症监护室,由于只有两件隔离服,我和麻醉师杨医生先进去看望患者。杨医生来自成都二院,他们医院经常做脊柱手术,在颈椎外伤的麻醉上挺有经验,他询问病人的一些情况后,对患者的张口度和颈部后伸度进行了谨慎而仔细的检查,随后我们走出监护室,找个僻静的角落交谈起来,他充满自信地对我说:“顾医生,这个病人情况还可以,上麻醉没问题,一台麻醉机上麻醉,另一台日本进口的小麻醉机可以充当临时呼吸机,你手术大概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左右。”“没问题,病人肯定能醒过来。要不要配血?”“如果有的话,可以配一个血。”“那就配400ml血。”太好了,遇上这样的麻醉师会让你很放心,做手术会更有底。其他几位看完病人后也认为患者的情况还不错,可以耐受手术。晚上接到杨医生的电话,说:“我们讨论过了,一致同意要积极配合你来治疗这个病人,麻醉上没问题,我明后天值班,你可以过来手术,想办法和骨科的黑人主任打个招呼,让他安排个有空调的房间就行。”当天是我到安哥拉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手术终于可以做了,我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病人及家属,通知上海公司,并向董大队长做了汇报。
——三顾茅庐
5月25日星期二是非洲节,医院休息,一大早我便打电话给李医生,争取当天把病人转到罗安达总医院,计划次日星期三骨科手术日进行手术,李医生把他们骨科黑人主任的电话给了我。我打了NINO好几个电话,他才拖拖拉拉、很不情愿地过来,因为今天是节日,他很想休息,做自己的事情。我们带上手术器械又一起前往罗安达总医院,并让他打电话给骨科的黑人主任,如果能把床位安排好,病人就可以转过去。遗憾的是,骨科黑人主任一口回绝了我们的请求。看来我一个骨科医生再努力再着急也没用,很多事情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这是我到安哥拉以来最无奈的一天。罢了,还是赶快去海航办理回国手续,再大的风险患者及家属也只能担着,而且必须乘第二天星期四的航班。不过这次海航又对医生提出一个要求,必须证明“患者适合乘机飞行”,我想这几个字没有一个医生敢写。一番讨价还价后海航没有丝毫松动,为了让患者尽早回国,我只能作出让步,围绕这几个字做文章,大意为“目前适合乘机飞行,但不排除航行途中出现意外”,这下总算搞定。接着便是带着NINO请来的黑人护士办理赴华签证,以护送患者回国。中国驻安哥拉大使馆知道此事后都很帮忙,填表二十分钟后护照就拿到手。
(作者:顾宇彤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 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