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日记
2016年12月号
医学进展

不悔选择

作者:任潞雪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我是一名从事临床医疗工作近四十年的老医生,大半生诊治了二万余名病人,从死神手中夺回了近千名危重病人的生命,其中最令我难忘的病人是我刚刚毕业参加工作后抢救的第一位病人——一个六岁的女孩。

1970年8月,我背上行囊,告别了母校——北京医科大学,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大荒这片黑土地,成为半军事化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医院的一名住院医生。开始我被分到传染科工作,和另外一名女医生管理着科内三十余名病人,有痢疾、麻疹、流脑、流行性出血热等传染病病人。

9月的一天,我正值夜班,凌晨五六点钟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健壮男人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高喊着:“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的女儿!”随即将女孩放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我疾步上前,只见女孩全身青紫,四肢冰冷,只有躯干部位尚温暖,而且意识处于深昏迷状态,血压为0,脉搏触不到,呼吸极微弱。

经追问病史我判断女孩患的是中毒性痢疾,目前是中毒性休克,病势十分凶险,九死一生。女孩的父亲急切地对我说:“医生,这个孩子的病太重了,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是1964年从沈阳考入北京医科大学医疗系的,只上了两年基础课,就赶上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毕业前的一年“复课闹革命”在北大医院实习了一年,还是半日上课,根本就没到传染科实习过。当时面对如此危重的病人,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情急之中我翻开了抢救手册,迅速地下了医嘱,保暖、吸氧,肌注地塞米松5mg,一路静点磺胺类抗生素,另一路静点升压药,并且每15分钟静推阿托品1支。

此时护士提出了异议:“我工作了10多年,从未见过同时给病人静点两路药物。”我说:“这个女孩病得太重了,如果等静点完抗生素再用升压药就来不及了!”在我的坚持下,护士扎上了两路静点,我则守在病人的身边,每隔15分钟亲自给病人静推阿托品,测血压,听心音,摸脉搏……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推完第9次阿托品后病情终于有了转机,女孩的四肢渐渐地变得温暖了,也能摸到脉搏了,血压也测到了,我和护士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孩子的父亲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药物一瓶接着一瓶静静地滴入女孩的血管里,凌晨4点多钟,血压正常了,开始排尿了,女孩睁开了双眼,喊了一声:“爸爸!”女孩的爸爸兴奋地接连给我鞠了几个90度的躬,嘴里不停地说着:“医生,谢谢,谢谢了,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呐……”

天渐渐地亮了,虽然我一夜未睡,但一点也不觉得累,望着天边粉红的朝霞,再看看洋溢在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种幸福、庄严、神圣的感情从心底升起,我为我选择了医生这一职业而骄傲,为我来到北大荒而自豪。

六天后女孩欢蹦乱跳地出院了,他爸爸告诉我,他是十八团一营的,让我有时间去他家里玩。转眼间已经过去了37年,当年的小女孩也已经是40多岁了,不知她现在在哪?过得还好吗?

(作者:任潞雪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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