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里程碑
2019年07月号

安定片(上)

作者:生命新知

2005年9月28日,克罗地亚裔化学家里奥•斯特伯奇因病去世。四个月前,他刚刚过完自己97岁的生日,生活中的他早已步履蹒跚,离不开拐杖的陪伴。不过,与他的日渐衰老相反,他的一项发明却以前所未有的强劲势头,在世界范围内生根开花。作为和阿司匹林、青霉素齐名的“医药史上三大经典药物”,半个世纪以来,这项发明对全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它是历史上第一个年销售额超过10亿美元的“重磅炸弹”级药物,也是抗焦虑的“金标准”。它,就是安定片。

自从人类来到这个星球,就一直在寻求舒缓焦虑、抚慰生活痛苦的良方。当古希腊人被新兴的民主弄的不胜其烦之时,他们知道吃睡莲或吮吸忘忧草可以寻求镇静、忘却烦恼。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使得焦虑成为社会常见病,于是,散文家德•昆西抽起了鸦片,浪漫主义诗人柯尔律治吸食起了鸦片酊,而当英国化学家戴维在他的化学实验室里吸进一氧化二氮时,他无计可施地笑个不停。

所有这些东西多少有些帮助,但却远远不够。20世纪下半叶,物质享受不再让人满足,人类的车轮不可逆转地飞速向前,激烈的竞争、失业的威胁和家庭的不稳定等种种重大变化都让人们精神高度紧张。世界卫生组织的一份报告显示,约有30%-40%的求医者存在精神卫生问题,而在所有居民中,约有20%存在心理卫生问题和精神障碍。此外,浮躁、快节奏的现代文明给睡眠施加了太多的影响,失眠逐渐成为人类健康的一大杀手。直到这时,人们才开始热心于探索缓解现实压力的捷径。于是,镇静催眠类药物应运而生。

在安定“家族”问世之前,镇静催眠类药物的市场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招牌产品——巴比妥类药物。1903年,德国化学家埃米尔•费雪发现巴比妥酸的一种衍生物巴比妥能够促进睡眠。他与一位叫做冯•梅林的德国医生合作,在公开示范下,给一只狗注射了一针巴比妥酸盐,狗很快就乖乖的倒头沉睡。由于效果非常好,费雪给巴比妥取了一个名字“佛罗拿”,这个名称是借用了意大利城市佛罗拿得名字,因为费雪认为那儿是全世界最安宁的城市之一。费雪和冯•梅林的实验成为了巴比妥酸最好的广告,1903年,拜耳公司将这种结晶制成的药物在全世界销售,药物很快风靡全球,20世纪30-50年代,巴比妥类药物成为了睡眠的“保护神”。

睡不着,来颗镇静催眠药,听起来理所当然。然而,巴比妥类药物远非人们预想中的“神药”。问世100多年来,巴比妥类药物一方面解除了千万人精神及睡眠上的苦恼,另一方面也以其毒力酿成了不少人间悲剧。

1962年8月,洛杉矶的天气酷热难耐,由沙漠而来的圣安娜飓风,卷着滚滚热浪袭击了美国西部的这座“天使之城”。在那段炎热的日子里,好莱坞影星玛丽莲•梦露经常冒着滚滚热浪,演绎难度极大的角色,这些都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拍戏困难重重,导演大为恼火,对梦露口出恶语。为了缓解精神上的痛苦,梦露不得不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医生给她开了一种烈性的安眠药巴比妥酸盐。很快,梦露就对巴比妥酸盐上瘾了,每天竟然服用20粒,这个剂量足以使从未服用的人死亡。

8月4日午夜刚过,梦露的女管家尤妮斯•穆瑞醒来,发现主人的卧室反常地亮着灯,她开始敲门,但无人应答。尤妮斯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五个小时前,梦露曾经的继子乔•迪马乔二世打来电话,告诉梦露他打算接触当前的婚约。尤妮斯注意到,梦露在打完电话后显得很高兴,因为她一直都不喜欢跟迪马乔订婚的那个女孩。半小时后,影星彼得•劳福德打来电话,奔向邀请梦露参加他的派对,结果发现她在电话里前言不搭后语,精神状况极不正常。这种种反常的迹象让尤妮斯相信:主人可能出事了。

凌晨3点30分,尤妮斯用一根有倒钩的壁炉拨火棍,穿过窗户上的防护栏,用力掀起了窗帘。眼前的情景让她相信自己的主人出事了:房间内,玛丽莲•梦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电话听筒。20分钟后,玛丽莲•梦露的私人医生赶到现场,宣布玛丽莲•梦露死亡。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官随后也赶来,他们从床头柜上发现了至少十来个药瓶,其中一个药瓶原本装着25粒胶囊,但瓶子已经空空如也。一个星期后,检测人员在玛丽莲•梦露的血样和肝脏内发现了巴比妥酸盐的成分,含量之高足以致多人于死地。这就是众所周知的官方结论:患有抑郁症的玛丽莲•梦露自杀了,而杀死她的正是巴比妥酸盐。

对失眠患者来说,服用常规剂量的巴比妥催眠,疗效的确很好。但因为体内残留的药物仍在发挥作用,服药者醒来后,常常会出现头痛头晕、精神不振、瞌睡等现象。长期服用巴比妥类药物不仅会降低睡眠质量,还会产生依赖性。长期服用,需要提高剂量以维持药效。它的有效浓度接近中毒浓度,稍不小心,剂量就会超过治疗剂量而达到致死剂量,偶然的过量或者和酒同服有可能就会致命。

如此众多的副作用注定了巴比妥类药物的辉煌很快就将成为追忆。此时,一种黄色的小药片正静静地躺在实验室,等待着属于它的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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