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五十年前，《纽约时报》的记者James Reston在中国采访时突发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即刻入住北京协和医院接受治疗，并于当晚进行手术，术后出现腹胀，中医用针灸、艾灸进行了约二十分钟的治疗后，James感觉腹胀明显减轻，而且以后再也没有复发。随后，James在西方媒体上报道了他的经历，并称针灸疗法可以减轻手术后的不良反应，但当时许多西方医生对此持怀疑态度。随着针灸相关研究的开展，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这项古老的疗法确有治疗作用。

对针灸的评估涉及至少3个问题：如何能严谨地研究针灸？目前所知的针灸的好处和危害有哪些？针灸治病的机制是什么？

两项针灸研究

2017年，《美国医学会杂志》上发表了2项关于针灸的研究。在其中一项研究（JAMA 2017;317:2502-2514）中，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吴效科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对1000例多囊卵巢综合征患者展开研究，评价了电针刺单用或联合克罗米芬是否能提高患者活产的几率。患者被分为4组：电针刺联合克罗米芬组、假针刺联合克罗米芬组、电针刺联合安慰剂组、假针刺联合安慰剂组，每组250名患者。研究终点为活产率。研究发现，用克罗米酚治疗的女性活产率为28.7%（135/471），显著高于接受安慰剂女性的15.4%（70/455）；而电针刺与假针刺相比，活产率没有什么不同[21.8%(100/458) vs 22.4%(105/468)]，反而增加了腹泻和瘀伤的发生。临床上，针灸被用于诱导这类患者的排卵，而吴效科教授等开展的这项研究不支持针灸用于这类患者不孕症的治疗。

在另一项研究中，中国中医科学院的刘保延教授和他的同事们研究了作用于腰骶部的电针刺对压力性尿失禁妇女的疗效。治疗组（n=252）接受腰骶部电针治疗，对照组（n=252）接受无电流的假针刺治疗。在6周时，电针刺组疗效明显优于假针刺组，治疗组与对照组漏尿量分别减少9.9g和 2.6g ，而且电针刺组患者压力性尿失禁的发生也减少了。

关于针灸研究的争论大多集中在对照组上。上述两项研究都用了假针刺作为对照组。假针刺的目的是为了让患者感觉自己在接受治疗，并尽可能接近“真实”的针刺。在试验中，研究人员对患者进行假针刺的干预还包括使用牙签刺激皮肤，但不穿透皮肤，或者在非穴位处使用针刺或无电流刺激。假针刺有时也被称为最小程度的针灸，这些措施可能也具有积极作用（也许应该称为阳性安慰剂）。不过，大多数人同意，在评估针灸特定疗效的证据时，假针刺对照是正确的方法。

针灸的益处和危害

在德国，针灸广泛应用于临床，主要由内科医生提供针灸治疗，而且应德国卫生局要求，由德国健康保险公司赞助，在德国开展了很多关于针灸疗效的研究，目的是为了提供能够指导偿付决定的证据。这些研究显示，与常规治疗相比，针灸治疗的益处引人注目。在德国开展的针灸疗效研究使得政策制定者允许患者报销针灸治疗腰痛的费用。建议考虑针灸作为一种治疗选择，目前已纳入一些临床实践指南，例如，美国内科医师学会近期发布的指南就把针灸作为腰痛的治疗方法之一。至于其他适应症，针灸的益处和危害还需要开展更多高质量的系统评价和荟萃分析。

一般来说，针灸对于缓解疼痛有一定疗效，在一个过度使用阿片类药物的时代，这一积极效果非常重要。据报道，针灸也能改善化疗相关的恶心和呕吐，但现有证据不支持针灸治疗脑卒中、哮喘、遗尿症或肩颈疼痛。

至于针灸的危害，总的来说，如果针灸过程是由无菌的一次性针头来完成的，那么针灸基本上是安全的。也有少数病例报道，针刺可导致一些严重并发症（如气胸），但在临床试验中，报道的不良反应通常是轻微的，包括偶有不适和瘀伤。

针灸的作用机制

针灸可产生情境效应、软组织刺激和感觉效应，特别是针刺刺激带来的影响。情境效应包括积极的期望、降低的警惕性和安心的保证。关于生理学和神经生物学机制，在啮齿类动物中已证实，针灸刺激或可促进腺苷-5'-三磷酸的释放，以及随后通过腺苷A1受体传递信号，但这一点尚未在人类中得到证实。此外，一些穴位可能具有生理效应，例如，耳穴CO15定位于耳甲腔正中凹陷处，这是迷走神经唯一分布到皮肤的区域。研究显示，大鼠该穴位的针灸样刺激可以增加孤束核神经元的放电频率，产生抑制心血管的反应，从而降低心率和血压。

一项关于腕管综合征的研究表明，假针刺和针刺对初级躯体感觉皮层的影响存在差异。该研究结果表明，治疗效果可能会受到初级躯体感觉皮层连接性变化的影响。这些例子表明，在某些情况下，针灸这种古老的治疗方法可影响神经生理机制，从而产生治疗效果。未来，随着进一步研究揭示大脑和神经通路，将有可能探讨这种复杂的古代干预措施对中枢生理过程的影响。

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上的两项临床试验报告提供了针灸临床应用的证据基础，吴等的试验表明：对于多囊卵巢综合征相关的不孕，针灸不能取代药物治疗。刘等的研究表明：压力性尿失禁的妇女可进行针灸、盆底肌训练等，如果疗效不佳可以再考虑外科手术干预。

笔者按

关于针灸是否有效，笔者相信存在即合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针灸是有效的，这种有效不仅仅是安慰剂的效果，而的确是有治疗效果。但是针灸并不是对所有疾病都有效，而是对一部分疾病疗效较好，这就如同某一种药物，不能治疗所有疾病，只能治疗一种或几种疾病一样，在这点上，现代医学研究能提供很好的证据基础，帮我们去伪存真，准确定位针灸的适应症。

另外，包括针灸在内的中医治疗是一项个人技术含量极高的活儿，同样是腰痛，一个医生针刺后，患者疼痛减轻，但另一位医生针刺后，患者疼痛减轻并不明显。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医生看病人，通过望、闻、问、切对疾病进行了解，然后对患者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进行判断，不同医生的判断结果可能不同，也就是说医生辨证论治的思路不同，得出不同的诊断结果，然后运用不同的穴位进行治疗，有的可能效果好，有的可能效果一般。所以，中医治疗疗效好与坏与医生本身的医疗水平、医学造诣有很大关系。

在开展针灸研究时，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针灸医生的选择，如果选择北京四大名医这样水平的针灸医生开展研究，研究结果大多数应该是有效的。

中医和针灸的特点在于一人一方，一人一套穴位，人人不同，只有对病情拿捏准确到游刃有余的医生才能达到这种境界。现在的问题是能达到这种造诣的中医越来越少了，这个时代，中医是否有效不应该是中医面临的最大问题，中医面临的最大问题应该是继承和传承。

（作者：宫健)
参考文献：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2017;317:2489-24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