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 专题
2020年07月号

逃离潘多拉魔盒的新冠病毒

作者:刘元

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浮现在脑海中:众神给了潘多拉一个锁着的盒子,她永远不能打开。在人类弱点的驱使下,她还是打开了它,释放了世界上的不幸和瘟疫。

近期,美国学者David M. Morens等人将此次新冠病毒与历史上多次病毒大暴发进行了比较,文章刊登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

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是人类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悲剧,据估计死亡人数约5000万或更多,相当于今天全球人口的2亿。一个多世纪以来,它一直是衡量所有其他流行病和疾病突发事件的标尺。当我们处理一个新的传染病紧急情况时——由SARS-CoV-2引起的新型冠状病毒病(COVID-19)的流行,我们应该记住1918年的大流行。SARS-CoV-2于2019年底~2020年初在中国各地暴发、传播,并蔓延到全世界,且每一个病例都有两个以上的继发病例。世界卫生组织先是宣布该流行病为国际关注的公共卫生紧急情况,后又很快演变为全球性大流行。

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浮现在脑海中:众神给了潘多拉一个锁着的盒子,她永远不能打开。在人类弱点的驱使下,她还是打开了它,释放了世界上的不幸和瘟疫。

当然,科学家告诉我们,SARS-CoV-2并不是从魔盒里逃出来的:其RNA序列与那些在蝙蝠中悄然传播的病毒非常相似,流行病学信息表明,一种蝙蝠源病毒感染了在中国海鲜市场上出售的未经确认的某种动物。同为这样人畜共患传染病的,还有2003年蝙蝠冠状病毒衍生的非典(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由另一种冠状病毒SARS-CoV引起),它几乎导致了一场致命的全球大流行,是全球公共卫生行动的迅速实施和运气才得以阻止。17年后的今天,我们又站在了一个类似的悬崖上。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必须认识到,在我们这个拥有78亿人口的拥挤世界里,人类行为的改变、环境的变化和全球公共卫生机制的不健全,很容易把动物病毒变成人类生存的威胁。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全球性的,人类主导的生态系统,为动物病毒的宿主转换提供了场所,特别是易发生遗传错误的RNA病毒,其高突变率在数百万年来提供了在新生态系统中转移到新宿主的机会。人类的基因组花了800万年才进化了1%。许多RNA病毒却可以在几天内进化超过1%。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越来越多地看到人畜共患病病毒的出现。

事实上,一千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经历着相似的场景,大流行性流感是源于野生水禽的病毒,病毒转移到人类身上,然后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传播。鸟类病毒因此变成了人类病毒。冠状病毒的出现有着不同的轨迹,但原理相似:SARS、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和COVID-19显然都起源于蝙蝠。这两种SARS病毒之间的相似之处是惊人的,包括从蝙蝠身上出现,感染在活体动物市场上出售的动物,使病毒能够直接接触到人群,从而成倍增加了交换宿主的机会。类似的过程也导致了禽流感,包括H5N1和H7N9、家禽适应型流感病毒引起的致命感染。

以上这些还不是与人类行为相关的致命病毒暴发的唯一例子。艾滋病病毒来自灵长类动物,通过卡车行驶道路和性行为传播到非洲各地。埃博拉病毒的起源仍不确定,但2014年~2016年,由于恐惧和封锁消息、基础设施和信息系统不足,以及不恰当的护理和不卫生埋葬的做法,埃博拉病毒在西非暴发性地传播。引起阿根廷和玻利维亚出血热的沙粒病毒的出现与农业活动有关,玻利维亚出血热通过公路建设传播到玻利维亚各地,而正是公路建设促进了水库啮齿动物的迁徙。在东南亚,尼帕病毒从蝙蝠传播到人,是因为在一个蝙蝠丰富的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养猪业的急剧扩张。由于国际野生动物贸易的蓬勃发展,人类猴痘病毒感染在美国出现。20世纪80年代,白纹伊蚊由人类活动传播到全世界;2014年~2015年,出现了由伊蚊传播的基孔肯雅病毒和寨卡病毒的大流行。

与人类拥挤、迁移和不卫生有关的重大流行病曾一度出现,尽管未在全球范围内传播——例如,6世纪、14世纪和后来的几个世纪,区域间的鼠疫大流行;9世纪开始的流感大流行;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霍乱大流行。当真正的全球大流行变得普遍时,它们实际是通过铁路和船只实现国际间传播的——例如1889年、1918年和1957年的流感。1968年,流感成为第一个通过航空旅行传播的大流行,随后很快又出现了急性肠病毒性出血性结膜炎在国际机场之间的传播。这些事件开启了我们的现代流行病时代,在这个时代,世界上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疾病都可能在第二天出现在我们邻居的后院。我们之所以到了这一步,是因为人口的持续增长、拥挤、人类活动、环境变化,以及与人类活动和创造有关的生态系统的复杂性。漫画家沃尔特·凯利几十年前说得对:“我们遇到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

尽管我们没有“见证”1918年大流行的开始,但有证据表明,无论大流行开始于何处,它都会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世界各地,造成的病例大多较轻,但死亡率也高达0.5%至1%或更高——这一比率最初太低,在不相关的呼吸道疾病的高死亡率背景下无法检测。然后,它突然在几乎所有的城市中心同时暴发,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偷偷的接近,戏剧性地登场。事实上,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我们从来没有能够在社区一级完全防止流感的传播,即使接种疫苗和使用抗病毒药物也是如此。问题是,大多数流感病例要么无症状、要么亚症状、未诊断,要么在症状出现前传播。我们能对SARS-CoV-2做得更好吗?

如果幸运的话,公共卫生控制措施也许能够把恶魔放回潘多拉的盒子里,否则,我们将面临一个相当于或可能大于一个世纪前流感大流行所带来的严峻挑战。正如已故诺贝尔奖获得者Joshua Lederberg对新发传染病的感叹:“这是我们的智慧与基因的较量。”目前,它们的基因正在超越我们,通过适应人类,无声地传播,而迄今为止,它们还没有披露所有的秘密。

(编译:刘元)

参考文献: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0;382:1293-1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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